陆英轻轻“啧”了一声,她就说,能让陆夫人这么失态,不是为了她。
“官府又不是摆设,报官啊。”
“不行,”陆夫人连连摇头,“要是报官,事情就会传出去,承业就别想在外头行走了。”
“那我也不会管。”
陆英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嘲弄,“我没有落井下石,都已经算是厚道了。”
陆夫人似是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陆英:“他是你弟弟啊,他出了事,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管?”
陆英满眼嘲讽:“母亲,你装什么糊涂?他算计我多少回?我为何要管他?”
她侧头咳了一声,声音哑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他死了我才高兴。”
“啪”的一声脆响,陆夫人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怒吼一声,丫头们脸色大变,纷纷涌上来将陆英护在了身后。
“夫人,你怎么能动手?!”
月恒才是真的要被气疯了,她都不知道陆夫人怎么下得去手,陆承业自己闯的祸,凭什么要陆英去善后?
眼见几个丫头恼怒地看着自己,陆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手,浑身抖了一下,惊慌地看向陆英:“英儿,母亲不是故意的……母亲刚才就是太生气了……”
陆英抬手擦去嘴边的血迹,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体有些无力,她靠在玉振身上,声音冷淡:“请回吧,我还是那句话,他死了我才高兴,他的事我绝对不会管。”
陆夫人脸色一僵,眼见陆英转身要回去,她连忙跟着走了几步,却被月恒拦在了外头。
不得已,她只能叫喊出来,“你不帮忙也可以,你把这批货给我,王家说了,拿了货就能赎人。”
陆英脚步一顿,“原来,他是偷王家的货去了……怪不得要被扣下。”
陆夫人没想到陆英这就猜到了前因后果,神情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了,这件事还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当初死活不肯将东西给他,他也不能铤而走险,他现在被扣下,还是因为你啊。”
一众人都被这歪理邪说气的发抖,却碍着身份不能辩驳,只能憋屈地僵在原地。
陆英忽地笑了一声:“月恒,把东西烧了,明天再送一份谢礼去王家,他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陆夫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英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大变:“你这是真的想害死承业啊,陆英,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陆英没开口,只轻轻重复了一遍“陆英”两个字。
从今天起,这世上再没有人喊她“英儿”了。
她没再开口,只抬脚进了门,陆夫人的声音却忽然尖锐了起来:“你站住,你是非要逼死母亲吗?”
她声音颤抖,显然愤怒到了极致。
陆英喉间腥甜,却又强行咽了下去,她回头看过来,在陆夫人眼里看见了决绝,恍然想起回齐州府那天发生的事。
“母亲又想故技重施吗?”
她语气轻缓温和,手却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匕首,随即摘下来扔在了地上,在刺耳的撞击声里,她扯了下嘴角,“好啊,我陪你,你就先送走我,再跟着来,咱们母女一道了结,也落个清净。”
陆夫人僵在原地,满脸愕然,她从未见过这般冷酷的陆英,她竟然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她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白眼狼……
“你,你……”
“夫人今天累了,回去歇着吧。”
后一步追过来的蔡妈妈连忙上前扶住了陆夫人,随口给她找了个台阶,便拉着人走了。
陆英仍旧站在门前,静静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彻底融进了夜色里。
月恒将匕首捡起来:“姑娘。”
陆英抬手接过,随手拔了出来,即便是在黑夜里,那刀锋仍旧凌厉得让人心惊。
她垂眸静静看着,眼睛许久都没眨一下。
“姑娘。”
月恒颤着嗓子喊了一声,满是惊惧。
陆英慢慢将匕首收进刀鞘里:“月恒,我要陆承业死。”
母亲变成这幅样子,都是因为陆承业,解决他,母亲自然会变成之前的样子。
只要解决他就好。
“好,”月恒松了口气,“奴婢这就让人去王家走动,确保人不能活着离开。”
“不好。”
陆英仰头看着夜色,“王家不会真的要陆承业的命,他们只是想趁机讹陆家一笔,不是想和陆家成为死敌。”
陆家的家业毕竟摆在这里,王家承担不起陆家的疯狂反扑,哪怕她根本不会那么做,可行商之人,大都谨慎。
再说,若是王家借此拿捏她,反而得不偿失,她还不想背上“杀弟”的名头。
若是她早些动手就好了,若是她从一开始就不顾及陆夫人的想法就好了,当断不断啊……
“为保事情万无一失,还是借官府的手吧,若我大义灭亲,想来也不会影响陆家的声誉。”
月恒顿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可要喊日升回来?”
当初陆承业吞了三家铺子,那三位掌柜迟迟没有露面,陆英便让日升去查了,至今还没回来。
“不用了,他的事不难查。”
陆英又咳了一声,许是刚才又被陆夫人刺激了一回,帕子上很快染了色,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攥紧了,没让旁人瞧见。
“让底下人去办就好。”
月恒答应一声,连忙扶着她进了门,这一碰触才发现陆英的手凉的厉害,连忙给她灌了个汤婆子。
“奴婢真是糊涂了,竟让姑娘你在风口里站了那么久。”
她话里都是懊恼,陆英摇了下头,她哪至于这般娇弱,连风都吹不了,不过是赶巧了而已。
她张了张嘴,正要劝慰一句,目光忽地顿住,窗外火光窜动,亮得刺目,陆家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