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楼的姑娘不知那面具男是谁,但只要贺永出现在醉心楼,便是她们的噩梦。只能祈祷自己被贺永少点几次名。有的人将赚到的赏钱都退回给贺永,甚至还将多年的积蓄倒贴,只求被放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女子便只能抓阄抽签了决定人头了。
玉莲是最倒霉的一个,被抽中的次数最多。
花娘得知此事也别无他法。贺永的背后是门路广泛的福威镖局。醉心楼若得罪了福威镖局,肯定开不下去。
别说福威镖局,还有赌坊、衙门等各种势力。
醉心楼经营这么多年,少不了花娘尽力周旋,为此也是没少吃苦头。她只能劝姑娘们熬过去就好了。这般熬着,多少还有个容身之所,待攒够了钱,想去哪里再去哪里,或者运气好的寻个良人接走。
可这时若醉心楼一倒,她们这些原本无家可归又没个更好打算的人该流落何方?
“但凡落到我这醉心楼的,哪个不是实在无奈?我花娘从来没有强买强卖,进入醉心楼的姑娘,都是各自想好,自愿作出决定。”
花娘叹了口气,“我仗着多年拉拢的那些人情背景,尽力保护姑娘们在醉心楼不受欺负,可若是那些背景主家们的要求,便是无可奈何了。”
花娘让凤玉拿出醉心楼的账本,“杜大人瞧瞧,这是醉心楼多年的收支。醉心楼是赚了不少,可我花娘也大方,给姑娘们吃的用的都是好的,给她们银子也向来不吝啬。还有我在城西购置的私宅,也是给她们养身子用,还请了婆子丫鬟伺候。再除去各种日常开销,算下来,这一年到头,我也就是给自己留下点养老本儿。”
杜言秋接过账本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作假端倪。
别看花娘之前买他的诗词支付不少银两,但她自己往年确实没留下太多赚头,给他付的银两还是从今年的收入里扣的。每笔账目在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年到头,花娘个人赚到的钱比众人想象的少得很多。当然,数额还是肯定要比普通百姓人家收入多些,可毕竟打理着在上杭数一数二的醉心楼,与一般掌柜赚的就相差甚远了。
让杜言秋从这账本评价醉心楼,就是这里外表看来光鲜亮丽,非普通人家能消费得起,实则徒有虚表,不过是花娘打造的一个花架子,只赚得了一个空名头。
这让杜言秋与姜落落都很意外。
“你这是何苦呢?”
杜言秋将账本还给凤玉。
他原本以为醉心楼属于哪一方的产业,花娘是听命哪一方行事,不想她是在夹缝中生存。
既然如此,又何必做这等吃力不得多少好的营生?
“没想到,你还想做个大善人。”
杜言秋见账本上还有几处捐赠记录,受赠方以坐落偏处的小学堂居多,另外有寺庙,有经营不善险些关张的绣坊,将要倒塌无钱修缮的农户,还有因当年水患存活下来的孤寡老人等。
既然花娘让他看到这些,肯定就是真的。账本上记录的人家地址明明白白,一查便知。
“若不是杜大人盘问仔细,我也不想拿出这东西。让别人看到,不定如何说我。”
“你去瞧瞧玉莲。让她自揭伤疤,肯定身子又不舒坦了。”花娘摆摆手,让凤玉下去,又继续说,“我也没想到杜大人会查到这些事上。平日里,我不敢主动对镖局怎样,既然杜大人查到,既然杜大人查到,我是该尽实交代。”
杜言秋没在乎花娘在自称上的转变,“你认为贺永的背后就是镖局?”
“我不清楚贺永与冯青尧的案子到底怎样,可在那个时候,我就是以为他是镖局的人。即便现在,听闻镖局那边出了些什么事?在杜大人眼中,肯定早就不清白了吧?”
杜言秋没理会花娘的这番话,“青淩被贺永带走后‘生病’,去见过闫虎后病情加重。因贺永‘生病’的姑娘不止一个,这些姑娘当中只有青淩见过闫虎?也只有青淩一人病逝?”
花娘微怔,想了想,“这一两年,闫虎从醉心楼召姑娘的次数也不少,不止青淩一人。但若仔细想想,曾被贺永召去的姑娘闫虎也都召过。不过,别看闫虎相貌不如贺永和善,但他召去姑娘都是弹琴唱曲儿,不曾听说动过手脚。”
“除了弹琴唱曲儿没别的?”
花娘听出杜言秋的怀疑,“没有……吧?姑娘们没有与我说过什么。我也没发现姑娘们从闫虎那里回来,神色有何异常。”
“落落,再去问问玉莲。”杜言秋道。
……
听姜落落又来问闫虎的事,刚缓过一口气的玉莲又不安了。
不过,姜落落能分辨得出,玉莲这次的不安与之前问到贺永的事时不同。此时她的不安并非害怕什么,而是偏向犹豫,似乎不大情愿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玉莲姑娘,不论你有何担心在意,官府问话,自当坦白。有些话能在此时说出最好,想必玉莲姑娘也不愿把醉心楼的人闹到衙门去。”
“闫教头……人其实不算坏。”
玉莲犹豫片刻,吞吐道,“他就是想从我们口中知道贺永的事。叫我们过去,无非是问我们被贺永召走以后的情形,从未对我们做过其他什么。”
怪不得花娘说近一两年闫虎在醉心楼召姑娘的次数不少,原来是冲着贺永。
贺永与楚璟也就是在两年前开始在语口渡频繁活动。
“原来是趁着弹琴听曲儿打探消息。”
姜落落心想,有琴声遮掩,确实能把说话声音掩盖。
玉莲眸底含着愤恨,“贺永他们做的事,总得有人知道。醉心楼不敢出面,听闻赌坊与镖局向来不对付,他们之间做什么,与我们无关。只可恨我没本事,没有弄清那个混蛋的身份,无法回答闫教头。也是苍天有眼,听闻贺永被毒死,真是大快人心!”
玉莲起身向姜落落行礼,再次恳求,“望姑娘与杜大人能够早日找到那混蛋,严加惩治!”
……
据玉莲说,闫虎找她们每个被贺永召走的人询问,每次都会给她们封口费,让她们对任何人隐瞒此事,包括花娘。
她们被花娘收留,又得花娘照顾,知道花娘在贺永的事上为难,也不愿花娘再为她们担心,便都应了闫虎,从未告诉花娘被闫虎召去的真相。
从姜落落口中得知玉莲的话,花娘才知道,“我只以为闫虎是与贺永较劲,专门跟着贺永召醉心楼的姑娘,没想到是存了这目的!”
花娘一向精明,这次被蒙在鼓里,是完全没想到那些姑娘们都被闫虎收买,当真一个字儿都没有向她吐露。
“唉,可怜了这些姑娘们。”
花娘又叹了口气,她也能理解姑娘们对她隐瞒的心思。
她知道赌坊与镖局不合,可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挑拨双方生事。
她想让醉心楼处于局外,不想插入任何纷争,怕一着不慎,让火烧到自己身上,难以扑灭。所以,她求的是八面玲珑之道,否则当得知赌坊的人要对杜言秋不利,也不会提点姜落落去留意。
上回若不是被贺永逼着,她千万个不愿意帮他指认闫虎。事后想着如何从闫虎那边挽回,可是费了多日的心思。
难怪后来闫虎找她作证时,轻而易举地便放过此事。想必听从贺永安排算计闫虎之后,便有被闫虎召去的姑娘将此事告诉他,也算是替醉心楼“将功补过”。
“既然话说到此,本官想知道,青淩当真死了么?”杜言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