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返回龙岩,五年之后,不仅成为龙岩花楼的头牌姑娘,甚至与漳州城的头魁齐名。
拥有了名气,也结交到不少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花娘终于利用各种关系让当年差点害死她的老头儿倾家荡产、众叛亲离,最后孤独的病死在一个风雪夜的街角。
花娘对那个不顾她死活的青楼老鸨也没放过,搜集到那老鸨犯过事的罪证,仗着拉拢的权势,将老鸨及其相关之人一一送入牢狱,占有了那家青楼。
众人都以为花娘会趁势搬到漳州城,争夺第一头魁的名号。结果不想花娘打算把龙岩青楼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姑娘,去汀州谋出路。
那么多年,姑娘们都承了花娘的不少好,包括那名受她信任的姑娘也辞了青楼掌事,想要随她一起走。
最终,花娘将青楼盘了出去,带着那些愿意随她走的姑娘来到了上杭。
上杭与龙岩相距不太远,花娘的名气也有传过去,还有之前花娘特意留心的上杭籍主顾的帮助,很快她们便在上杭北门街落脚,开了醉心楼。
醉心楼的人都知道花娘有位如同再生父母的救命恩人,之前每逢初一十五,花娘就会去庙宇为恩人祈福。到了上杭后,花娘按照玥儿母女留下的地址去寻找,才知道她们留下的地址是假的。
不是因为水患毁坏了那地方,而是那地方从未在上杭存在过。
花娘这才明白,玥儿母女做好事,真的没有打算求任何回报。
花娘以为,她们或许真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卖艺人,如今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天下之大,无处可寻,只得放弃寻找的念头,全心都投入到打理醉心楼的生意上。
数年过去,在花娘去龙王庙祈福的路上,被人拦下。
花娘惊喜地认出,拦她的人是玥儿。
当年的小玥儿已经成为三十来岁的妇人,可花娘还是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看到了记忆中那张稚嫩的面孔。
玥儿的身边还带着个姑娘,正是花娘当年见到小玥儿的年纪,十五六岁,若仔细盯着,也能瞧出一点与玥儿相似的模样。
玥儿说,这是她的女儿。因家门不幸,被仇家追逐,只得无奈请花娘收留藏身。
花娘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知道,若非真遇到麻烦,玥儿一定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玥儿只让女儿随花娘走,说自己还有些事做,过段时间再回来。
花娘把玥儿的女儿带回醉心楼,重新取名吟莺。
因为是恩人的女儿,花娘对吟莺格外保护。
虽说醉心楼里有诸多身不由己,花娘还是拼尽一切保护吟莺,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醉心楼里的其他人也知吟莺的母亲便是花娘的大恩人。她们视花娘为恩人,恩人的恩人便也是自己的恩人。
她们知道,若没有这位恩人,花娘早就没命了,她们也就自然得不到花娘的恩情照顾,所以不论是谋下其他出路离开的姑娘,还是后来新入醉心楼的姑娘,全都听从花娘的话,尽自己所能保护吟莺。
又过了几年,玥儿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儿子。
玥儿隐瞒身份,在吟莺身边做了侍奉嬷嬷玥姨,私底下,花娘待她如亲人,想方设法为她的儿子陈少杰安排身份,送入县学去读书。
这么多年,花娘只知玥姨一家遭了难,与人结了仇,她的母亲可能已不在人世,她带着儿女东躲西藏,最终在她的醉心楼安顿下来,她也知道玥姨有时出门是为去办别的事。但玥姨没有详说,花娘也不多问。
花娘知道,少打听,少掺合,反倒是对玥姨的保护。
花娘也知道,吟莺赚的钱都交给了玥姨拿去打点,所以她总会私底下多给吟莺一些。
一晃到了今年初,吟莺与上杭新任知县邓毅开始来往。花娘意识到,或许会有什么事发生?
却不料,竟然先是邓知县遇害!
有人好奇邓知县在醉心楼的大笔花销都是从何而来,花娘猜到都是吟莺自己垫补。
后来,花娘又从贺永偷听吟莺与罗星河的谈话得知,吟莺与邓知县是旧识。
再加上后来看到的、听到的各种事……花娘意识到玥姨母女的身份不一般。
特别是在今日,杜言秋最后问她的那番话……花娘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想找玥姨与吟莺问个明白。
“你们不是真正的母女吧?”花娘又问了一次。
其实她早有怀疑。
“玥儿,即便你如今面相瞧着与我差不多,可我记得你当年的模样,实际要比我小两三岁,如此算来,你也只比吟莺大个十五六岁。可我承你家的恩情时,你也不过十五六岁,虽已及笄,可那时我并未见你有成亲的样子,即便是在我们分开后成了亲,怀孕生女也得再过去十个月。这年岁怎么看也对不上的。”
玥姨笑道,“不是母女还能是什么?姐妹不成?”
“都说侄女儿随姑母,也许是姑侄?”花娘猜测,又看向守在门口的陈少杰,“少杰与你们是完全不像,他也不是你的亲儿子吧。”
陈少杰双手不禁暗暗握成拳。
花娘一眼瞟到,“不要紧张。杜大人都放心我,你们反倒不信我,我可要伤心了。”
“少杰,没事的。”玥姨柔声道,“若花娘不可信,我们也不会投奔她,得她这么多年的庇护。尤其是她护着你姐姐的那份心,这些年可是难为了她。”
吟莺向花娘俯身行跪礼,“花娘,谢谢你。我与你无半点旧情,才是平白受了你的恩德。”
“这是做什么!”
花娘赶紧将吟莺扶起,“我又不是要与你们算什么账。只是今日杜大人问到我,我想事情都闹到这地步,有什么事也该让我知道些吧?不求别的,只希望若发生什么,我也好有个准备。不过你们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花娘都会站在你们这边。”
“我也不管你到底是玥儿的谁,只要是玥儿想要护着的,便是我花娘护着的人,有玥儿与她娘的大恩在,你可不是平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再说,这些年你也为醉心楼赚了不少,我又不亏。是你们需要银钱,又不肯直接问我开口,也不肯接受我的捐赠,否则我直接拨给你们就是,哪里用得着你们辛苦?”
“醉心楼的钱还要拿去做别的善事,我能赚一些算一些。”
吟莺看向玥姨,“姑姑,我们告诉花娘吧。她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也该知道真相。”
玥姨叹了口气,“不是我们不信你,不让你知道内情,也是怕万一出事,你也好与我们撇开关系。如今,你也是个能承得住事的人,那杜大人又问到你,我便与你说了吧。”
……
“原来你们是那位姚书吏的家人。”
听完玥姨与吟莺的话,花娘确实意外。
她没想到,那个被整个上杭仇恨的姚书吏的家人这么多年就躲在她的醉心楼。
当年,不遗余力救她性命的人是姚书吏的母亲与妹妹。
那般善良豁达的母女,怎会有个贪婪无情的儿子、兄长?
她们说,姚书吏是被冤枉的,被人害了,方落个背负一身恶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你们的话,我信!”花娘道。
当年玥儿母女如何费心救下她这个非亲非故,身份又低贱的将死之人,她一生难忘;
这些年玥儿姑侄如何躲在醉心楼,小心行事的不易,她看在眼里;
还有刚上任不久,便遭毒手的实为姚家大郎的邓知县拿命付出!
……
花娘相信,姚家人真是无辜的。
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不平与黑暗,有人背负,也要有人去掀翻。
花娘道,“你们不要瞧不上我,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在保证醉心楼其他人性命的前提下,我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