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周齐赶紧缩回手:“现在出门住店都得要身份证和单位证明,带着你算怎么回事?再说万一是坏人呢?”
“得了吧!”
田晓艺噗嗤笑出声:“刚才在宿州车站,是谁帮我赶跑扒手的?我这看人眼光挺准的,你呀!”
她突然压低声音:“最多算个装坏人的闷葫芦。”
周**里咯噔一下。
这姑娘看着大大咧咧,实则门儿清——她爸可是金陵市长,虽说不是***,但要是能攀上这层关系……
想到这里,他紧了紧怀里的背包,里头五十万现金硌得胸口生疼。
“放心吧,到金陵肯定第一时间联系你,估计最多三五天就能碰头。”
周齐边说边把背包甩上肩,转身挤进开往海城的绿皮车厢。
刚踏进车门他就傻眼了——过道里横七竖八躺满民工,泡面味混着汗酸气直冲脑门。
这哪像火车?分明是沙丁鱼罐头!
得亏徐州到海城只要五六个钟头,虽然实际比预想多花两小时,这老爷车喘得比老牛还慢,要是过夜非得把人憋出毛病。
找到座位时他暗自发誓:“我周齐这辈子再坐长途车就是狗!”
“呜——”
汽笛声里,月台腾起白茫茫的蒸汽。
车厢缓缓滑动时,忽然听见清脆的喊声:“周大哥!说好要打电话啊!”田晓艺追着车窗小跑,马尾辫在晨光里一跳一跳的。
“这姑娘咋回事啊?”
周齐看着渐快的车轮带起她飘扬的衣角。
玻璃倒影里自己剑眉星目,他摸着下巴恍然:“难怪,哥这颜值搁哪都吃得开。”说着也朝窗外挥起手。
直到火车拐出月台两公里外,田晓艺才喘着气停下。
脸颊发烫的她捂住脸:“要死,怎么跟着跑起来了?该不会……”
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出声,耳根红得像染了晚霞。
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中,周齐望着倒退的梧桐树出神。
前世记忆突然翻涌——九二年国库券、九八年房改、零八年电商崛起……这些造富浪潮在脑海里闪回。
雷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这趟去海城,定要抓住第一次机遇……
“啤酒饮料矿泉水,腿收一收嘞!”
列车员推着小车挤过人群,铝制饭盒叮当作响。
周齐摸出皱巴巴的火车票,在背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桶金密码。
“姑娘,麻烦拿两瓶汽水。”
周齐盯着泛黄的列车座椅套,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两毛纸币。
推着零食车的乘务员听见这声“姑娘”,耳尖微微泛红,这么亲切的称呼可不常见。
扎着麻花辫的乘务员边递汽水边解释:“同志您喝完记得还瓶子,这样只要一毛钱。”
她手里两瓶玻璃汽水晃动着橘色蜜桃色,在闷热的车厢里折射出细碎光斑。
周齐接过时目光落在对方脸上。这姑娘眉眼间有几分刘亦菲的清冷,身量却更高挑些,蓝布制服裹着纤细腰身,鼻尖沁着细密汗珠。
“这瓶橘子味给你解解暑。”他熟练地用瓶盖相磕:“啪嗒”两声,汽水应声而开。
“这……怎么好意思啊?”
姑娘嘴上推辞,手指已诚实地接过冰凉玻璃瓶。
她仰头喝得急,碳酸气泡顺着脖颈滑进领口,喉间发出满足的轻叹。
这趟跑了大半年的京沪线,头回遇见请乘务员喝汽水的乘客。
“为人民服务嘛。”
周齐晃了晃剩下那瓶水蜜桃味,塑料凉鞋在地板碾过瓜子壳:“看你这推车来回十几趟,衣服都汗透了。”
话音未落,姑娘突然调转推车方向:“您跟我来。”
她脚步轻快地穿过挤满编织袋的过道,蓝布裙摆扫过卧铺隔间的铜锁:“给您找个清净地儿。”
周齐抱着鼓囊囊的军绿帆布包亦步亦趋,暗笑五分钱花得值当。
推开乘务室铁门时,混着茉莉头油香气的凉风扑面而来——四平米的空间里,折叠床上的蓝格子床单浆洗得发白,搪瓷缸在铁皮桌上投下椭圆光斑。
“到站喊您。”
姑娘指尖叩了叩列车时刻表,门锁“咔嗒”落下时,周齐已经瘫在弹簧吱呀的小床上。
车窗外掠过的白杨树影里,他盘算着如何把包里的五十块电子表换成海城滩的黄金地皮。
帆布包蹭过绿皮车卧铺隔板,周齐刚挤进乘务员休息室就听见脆生生的招呼:“大哥徐州上的车吧?”
扎俩麻花辫的姑娘正拿搪瓷缸晾白开水,袖口磨得发白的铁路制服晃人眼。
“宿县来的。”周齐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八月车厢里飘着隔夜泡面味。
“那也算半个老乡!”
姑娘麻利地腾出下铺:“我叫叶香玲,老爹当年在哈尔滨铁路局待过,取名带个‘苏’字念想。”
她胸牌上铜锈斑驳,指甲缝还沾着煤灰。
周齐陷进硬邦邦的铺位,枕头上飘来雪花膏混茉莉香皂的味道。
头顶壁扇嘎吱转悠,吹散的车厢闷热里裹着姑娘发梢的皂角香。
“常跑这条线?”
周齐掏出汽水递过去。玻璃瓶外凝着水珠,叶香玲接过去时指尖蹭到他虎口的老茧。
“每周得来回四趟。”
她起瓶盖的姿势老练:“跑车三年没见过您这号人物,瞧着就像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帆布包拉链哗啦一响,周齐抖落出几张设计图:“宿县不光产霸王别姬的故事,还出这个……”
酒瓶图纸在晃动的车厢里沙沙作响,鎏金瓶身上“盛世天下”四个草书狂放不羁。
叶香玲拈起张图纸对光端详:“乖乖,这酒瓶比海城百货大楼的洋酒还气派!”
她忽然指着窗外交错的铁轨笑开:“您这生意要是做大了,改天我给您押运酒水专列!”
叶香玲捧着几张彩色照片反复端详:“师傅您这手艺绝了!说这是酒瓶子谁敢信啊?景德镇的精品花瓶都没这么精致!”
“就是普通酒瓶子,我准备拿这个去申报外观和实用新型专利。”
周齐擦拭着镜片上的水雾。
能让女人真心佩服的男人才是真本事。
叶香玲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眼里闪着敬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