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寿宴连摆两天。
吴伯雄是怕了白舒童他们又会来找麻烦,这日还邀请了些官员,特别的慎重,宴席还未开,一大清早吴家就派了人给白舒童他们送礼,提着大包小包,来了饭店,敲下房门。
而里头,久久没应。
咚咚咚的声音回响在走廊。
在隔壁的孙宁先开了门,睡得正舒服,被吵醒了,依靠在门边,没好气地哑声说,“敲什么敲,没应就是没人,还一直敲,其他人不用睡啊!”
“抱歉了,小姐。您知道隔壁的人去哪里了吗?”
“出去喝早茶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们要游览邱宁,哪有那么快能回来。”
“这......”
孙宁碰地一声关上门,外头打听的人真是没点分寸,她叨叨三四句,懒得再应付。这破酒店,隔音真是太差了,尽管她没特意去知道隔壁人去向,但是一大早也听见说话声音,都知道他们一行人的计划。
她揉着眼睛回床位,手里拿着在门边写着她亲启的一封信。
展开了来,寥寥数语。
她拿给了从盥洗室里出来的人,“小嫂子给你的。”
顾承璟脸庞里氤氲着湿润,睡得不好,压着眉头接过,扫了内容,随手放在了桌面上,同孙宁吩咐,“说弄丢了。”
孙宁朦朦胧胧应,“啊?三哥,那名片明明在这,而且你记性那么好,一眼都能记住上头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的。”
顾承璟懒得应,抬脚,踢踢还赖在床上的人,“肚子不饿吗?起来,喝早茶去。”
孙宁昨晚吃得很饱,现在是一点不饿,摆手说不去了。
而她亲如血脉的三哥说,“起不来,我就往蒙自发电报。”
孙宁一个鲤鱼打挺,哀哀怨怨地站起来,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本来是来找三哥当工具人的,现在可好,落入这狼的陷阱里,她倒成工具人了,她皱了鼻子说,“三哥,你可真能耐,一晚上咳嗽个没停,让小嫂子心疼你,大早上,不,可能都是小嫂子昨晚给我写的信,要劝你去看病,你还不要了。”
小嘴叨叨叨。
顾承璟没理,他收拾好了,看了眼手表,见她还站在床边磨蹭,扬了脸,冷漠下令,“五分钟,动作。”
魔鬼,这个魔鬼。
五分钟!
女孩子洗漱打扮只给五分钟,干脆叫她穿着睡衣出去好了,知不知道女孩子打扮起来很麻烦的!
顾承璟是比她的上级还要苛刻了。
茶楼里,白舒童有了其他的主意,就也不那么着急,她和童心带着赫曼,来领略中国南方风光,第一站,先到了茶楼喝茶。
久违的功夫茶飘着烟气,一笼笼堆着点心的小车从身旁过,市井气里都是家乡味。
满满一桌子,烧卖、金钱肚、糯米鸡、双皮奶、腩汁肠粉、凤爪......
他们吃得开心。
作为客人的赫曼吃得竖起了拇指,笑说,“这一趟不白来。”
过些天还是中秋节,酒楼在光复后重新开业,老板笑着同他们贺光复喜,还给他们打了折扣,并且送了三张公园门票,说夜晚有花灯可以赏,让他们去热闹热闹。
时间还很早,他们吃完了茶点,便去了邱宁的海边走了一圈,以前满排的疍家船只剩零散的两三条,疍家人在海上可以随处安家,但生活苦,对比岸上的便利,许多人都选择了上岸。
战争一乱,更是漂泊四海,不见了踪影。
童心提了个小篮子,买了点纸钱和元宝烧在了海岸边,父母亲骨灰撒海,她朝拜了以前他们船只停靠的方向,磕了两三个头。
童年没有来。
她帮着说话,“爸,妈。童年照看着英国的生意走不开。他现在娶了个洋人媳妇,媳妇也快临盆了,等明年,他应该会带着孩子来看你们,别怪罪他。至于我,过得也很好,不用挂念。”
赫曼看着跪拜的童心,站在白舒童身边,被海风吹着,问,“童心的根在这里,那你的呢?”
中国人最讲究落叶归根,漂泊去了石叻坡,又豪言着能给他赚最多利益的这个胆大姑娘,做着别人不敢做的事,刚开始他都以为她必要碰壁而归了,可没想到香膏事业越做越大,还开拓了香水和日化品牌,提前给他赚到了退休金。
他都好奇了,滋润灌溉白舒童的家又在哪里呢?
白舒童从童心身上敛回了目光,笑着,转身,指了不远处的一处贴着绿瓷砖的二层矮房。
“那里,是我家,但是逃难,多年没人打理,应该都荒废了,小时,夏天的时候,那里有果园会结荔枝,结苹果,还有香蕉和甘蔗,是个能快乐的玩耍地方。”
“既然都来了,去看看?”
“好。”
路还是那些路,没多大的变化,白舒童带着他们走了近路,走到了门边,铁门是关着的,一眼望进去,院子里干干净净,那棵百年的挂绿荔枝树没人浇灌,却还葱绿,盎然而立。
三人在门外说话。
里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探头出来看。
“是舒童吗?”
“这声音是舒童吧!”
刚从种植园里回来的人,沾了一脚的泥,正在后院水井边洗着脚,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是故人,赶紧急急来开了铁门。
白舒童也认出了人,意外里带着欣喜,喊了,“平叔?”
是乡里故人。
平叔走了出来,“舒童,你可回来了,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快进来,怎么回来了不回家里住。我都打扫好了,床被都换了新的,可以住人的。”
以前的白舒童还一脸青涩稚嫩,逃婚出去的时候还是个学生,现在却是个淑女小姐,秀气了,不一样了,让他不敢认,不过神态是差不多的,平叔高兴笑着,“你是和你青妈妈和阿莱他们一起回来的吗?一个月前,我就收到了电报,美莹太太说一定要按着以前的摆设装置,一点不能变,好多东西都旧了,怕你们住的不习惯,我就修修补补的,也才刚忙完,这么巧,你就回来了。”
拉着白舒童,他兴奋地带她进屋,一会儿给她看新修的床铺,新修的椅子凳子,一会儿又给她指着院子里不同的盆栽花卉。
满屋子转了起来。
“荔枝园也是平叔你在打理吗?”
“是啊,就是收成没有以前阿莱在的时候好,今年荔枝结得都少,要尝尝吗?我给你去摘。”白舒童听着他又说,“是顾家的人送你们回来的吗,他们家有来人吗?我也给他们摘一筐来。”
她看着一切熟悉的物件,轻摇了头。
也才知道,外头的挂绿荔枝树,为什么还依旧不倒,荔枝园为什么没荒废,原来一直都有人在养护。
还是顾家的人。
那股不得不想的念头,又翻转了出来。
顾承璟是知道了她做错了事,却还给了她邱宁的家人一处庇护吗?
是这样吗?
心里纷纷乱,也竟然想现在就去找顾承璟。
但,作为东道主,赫曼是她的主顾,大老远从英国来,她是要招待好的,便压下了鼓鼓跳着的心,办着正事,先带着赫曼去往邱宁公园赏花灯。
不过,邱宁也真的小。
在挂满中秋灯谜花灯的廊桥下,她和孙宁解同一个谜,手一起都碰在了上头。
孙宁笑着,同身后人喊说,“三哥,这个谜面简单,我要解这个,凑够了,刚好领一个荷花琉璃灯。”
白舒童把手放下。
孙宁拔掉了签纸,笑盈盈地叫了声,“小嫂子。”
童心正在一盏兔子灯下,和赫曼说着嫦娥奔月的中国神话故事,讲着兔子在中秋节里的意义,听见这个称呼,转头去看白舒童。
见到顾承璟他们来了,凤眼不满地看了一眼顾承璟,上前对孙宁说,“童童她不是你的小嫂子。要是,也是我童心的嫂子,别乱叫。”
说着,她不愿意白舒童落入这旋涡,特别是昨晚隔壁一直不安宁的,让他们只能出阳台去赏月,就硬生生地站到他们中间去。
话都不想让他们多说。
要拉着白舒童走,也怕他们又是那样剑拔弩张,惹人不宁。
孙宁连忙走回了顾承璟身边,喊住他们,和气地摆手说,“不是,不是故意的。是今天早上收到了舒童姐姐的一封信,可侍从收拾的时候,给弄丢了,我想再问问详细而已。”
“弄丢了?”
“是,信还没拆就不见了。”孙宁说,“舒童姐姐,你再同我说说?”
既然不是故意来让人难堪的,那倒好说。
白舒童说着没事,安抚了童心,应了孙宁的邀,说了,“好。”
一行人于是同行而走。
孙宁上前热切地挽过白舒童,真心请教。
童心听着她语气客气,便也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