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抱歉,我想起还要帮然然买乐高的限定款,就……先走了……”
阮柠再一次落荒而逃。
当粉钻的白金戒托,带着贵金属特有的冰凉温度,触碰到她手指上的细嫩皮肤时。
那段最可悲的记忆,跟荒芜的野草一般,疯长!
“城渊哥,你娶我好不好?”
“城渊哥,你看这枚钻戒好不好看?不然我买下来,你送给我,好不好?”
“城渊哥,一定要这样吗?这里是大学校园,我同学都进进出出的,我当众跟你求婚的话,很丢脸的。”
阮柠跑出城堡,柏林的天,也跟小孩子的脸似的,说下起冷雨,就倾盆而来。
她没海外驾照,没法租车,来去都是打车的。
可豌豆老家这边,是远离城区的卫星镇,绵长无尽头的公路,偶尔有零星几辆车经过,连搭车都不容易。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落。
耳边,那些本该褪色的遥远声音,宛若被鬼附身的邪祟,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学生时代,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她像个小丑,跪在一堆昂贵的香槟玫瑰上,还是两只膝盖落地,嘿嘿傻笑,按照厉城渊的要求,哀求他娶自己!
“阮柠,来,照照镜子,看看此时此刻的你,是不是卑微的,一点自尊都没有了?”
“哈!一般女人拥有的浪漫求婚,你一辈子都不配得到。”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们阮家的女人,生下来,就被老天爷诅咒,一生一世,都为赎罪而活!”
轰隆隆——
青紫的闪电,划破天空。
阮柠原以为自己早已克服了对雷电的恐惧。
但接二连三的雷鸣,到底还是让她浑身湿漉漉的,死死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尖叫着,试图屏蔽外界的一切嘈杂。
滋啦——
一辆脏兮兮的皮卡,从公路另一侧掉头,停在她身边。
司机是个典型的光头德国壮汉,下巴上是厚实的络腮胡,看人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色欲!
“多少钱?”男人咔嚓一声,点燃一根成分不明的卷烟,递向阮柠。
她知道再留在这很危险,便指了指雨雾后面的城堡,“我朋友家在那边,不是妓女,你离我远一点!”
起身,去假装从包里掏出根本没信号的手机。
德国这个大农村,网络信号塔的密集度,真的和京港差的不是一个宇宙。
男人弹一弹烟灰,冷笑,也睨一眼城堡,翻白眼,要强行把阮柠拉上车,还威胁,“黄皮肤的女人,来别人家做客,就不要轻易撒谎,公爵先生两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你跟我扯什么朋友?想坐地起价?”
两年前?
去世?
阮柠有一瞬的失神。
当一条腿磕在车门上时,她像一条搁浅的鱼,拼命扑腾,大喊,“你放开我,否则我马上报……”
“放手。”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插进雨里,裹上一层看不见的森寒。
下一秒。
连阮柠都没能看清那一招一式的雷霆动作。
只知道,动手殴打色狼司机的人,身形矜贵,接近于完美的身材比例,一拳、一脚,掀动着泼天的雨帘,潇洒十足!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先生,求您,您放了我,我……我真的不敢再招惹您妻子了。”
司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阮柠听到“妻子”两个字,才用力擦掉蒙在眼睛上的水雾,仔细去看狠狠踩住对方的男人!
她惊呼,“豌豆!?”
“老婆,不怕不怕,有豌豆在你身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欺负到我的老婆。”
大“男孩”踢皮球一样,将蜷缩成一团的司机给踹了出去。
人翻进臭水沟,别提多狼狈了!
很快,带着皂角清香的怀抱,将她冰冷僵硬的身躯,里里外外包裹住,轻声哄弄,“乖老婆,不许像然然一样,变成爱哭鬼哦~”
一米九几的大男人撒起娇来,也是要命的。
阮柠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还不忘责备,“我都说了有事要先走,你干嘛追出来?你奶奶会生气的。”
“我老婆来抢婚,我怎么能让老婆大人失败呢?”
豌豆笑呵呵。
有人都羞涩到,要化身热气腾腾的电饭煲,从脑袋上喷水蒸气了。
“谁来抢婚?我来之前,根本不知道你要和王梓染相亲。”侧开一双晶亮的水眸,六年来习惯自力更生的阮柠,也有娇滴滴,小鸟依人的一面。
她自然的靠在他怀里,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豌豆,我承认,我对你有一些超越普通朋友的感情,那和Kun,还有艾诺尔不一样,这一点,没有不清楚的,但……”
啪啪啪——
豌豆用拍巴掌声,打断那一番参杂痛苦的自白。
紧接着,不少城堡的佣人,陆陆续续,从公路两边走出来。
地面上,铺满了各种各样名贵的玫瑰花,十几辆来自于各大家族的豪车,聚拢。
“这,什么情况?”阮柠看的满脸懵逼。
老太太一身欧洲中世纪的长裙礼服,半遮脸的礼帽,自带不可忤逆的高贵气场。
她开口,“阮柠,德国凡是能追溯到的贵族,还有在德做生意的华人,能请来的,我和豌豆都请来的。”
“所以?”这雾水,越来越浓!
豌豆双膝,是的!双膝跪地,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前,再一次奉上粉色钻戒。
“老婆,你是被爱神丘比特祝福的幸运女人,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尊严,只愿……愿……”大“男孩”把台词给忘了,人羞窘的,用力敲了敲脑壳。
咚咚咚!
阮柠分分钟被逗笑。
这一次,她好像是被名为“幸福”的鬼给附身了。
大脑一片空白,手已经在豌豆面前展开,“好,我答应你,可你不要后悔,如今的阮柠,心里住着一亏欠太多太多的人,暂时忘不掉,也无法给你任何承诺。”
“噢耶~老婆,我好爱你!”
豌豆一下子,从地上跳起。
他力气真的很大,一只手臂,就圈住她不堪一握的细腰,稍微一用力,人就飞上了半空,开始旋转。
冷不丁的,雨过天晴。
阮柠怕自己被甩飞出去,赶紧虎着脸,吓了个半死的,搂住豌豆的脖子,嗔怪,“豌豆,别闹,这样很不安全,你……”
“原来德国的贵族,就这么喜欢抢……二手货?”原本皆大欢喜的场面,就差载歌载舞,庆祝一番了。
却偏生有不长眼睛的人,来破坏气氛。
厉城渊推开人群,走过来。
他黑沉如地狱入口的双眸,反射着叫人看不懂的强烈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