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按照他的预计,像是库债这种远超时代的东西,人们从接纳到接受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就算有着当朝太师帮忙,影响力也不应该如此广泛才对。
先前他还想着,让赵菱歌用公主身份对库债进行一番宣传,因为有皇室在背后支持,那么库债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因为赵菱歌可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女儿,若是公然推崇库债,在一些有心之人眼中,肯定会认为此般举动得到了陛下的默许。
他这边再稍微推波助澜,库债就不愁卖不出去了。
如今库债之火爆完全出乎意料,李言所准备好的计划也没有派上用场。
仔细梳理了一下来龙去脉,他依旧是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或许自己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站在大夏商贾的角度看待事情。
赵菱歌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心头不由得一动。
仔细思考后不难得出,商贾们的热情其实源自于社会环境。
“李言,看来你还是在京都待得久了,忘记了外面的环境。”
“外面的环境?”
“京都繁华,商贾盛行,可商货却需要从天南海北运送而来,大夏虽国泰民安,但总有律法管顾不到的地方,你现在身上穿的,府里用的,几乎都是从江南送过来的,皇家王府车队有护卫守候,可寻常商人只能雇人运货!”
赵菱歌轻轻开口解释,从小生长在宫中,最喜欢去的地方却是藏书阁和校场。
当初赵洪清给这位小女儿请老师的时候,就曾经给过选择。
到底是要学文还是学武,而年方八岁的赵菱歌给出的回答,却是两个都要。
别看她表面上风风火火的,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可也算得上是饱学之士。
皇宫藏书阁,几乎记载了大夏近二十年来所有的变化,而赵菱歌一遍遍熟读,将其全部都记在了心里,所以此刻才能回答李言心中的疑惑。
“你的意思是说……”
“山高路远,商人们多半不会亲自跑一趟,而雇人运货则需要面临相当大的风险,万一半路上碰见了山贼,那么这一趟就亏死了,但仍有不少商贾,在积累了足够的财富后,依旧是被心中的贪婪所趋势,不断新开铺子,增加货运路线,但风险也随之扩大!”
“嗯!风险和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
李言点点头,思路一下子被打开了,隐约间,也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商贾,追求稳定,追求平平安安的一辈子,而现在,一个明晃晃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让他们怎么能不心动!”
说了这么一大堆,赵菱歌也渴了,直接一把抢过李言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民间也有不少钱庄,但都是私人开办,无法保证其老板不会销声匿迹,可是将钱存放在国库当中,这可是前人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大夏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吧!而这就是商人们所追求的保证!”
“有皇宫大内帮他们看守财富,就算一不小心做生意赔光了,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从此也用不着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听完讲述,李言立刻眼前一亮。
他光想着如何让大夏子民接受库债和保险,却是忽略了现实存在的社会因素。
国库成了商人的保险库,他们自然愿意把钱丢进来。
看来,自己还是没有适应身份。
“菱歌,还是你的目光周到!”
“哪里哪里,要是没有你这些鬼点子,咱们说不定还在为四千万两发愁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正好一阵秋风穿过了栏杆,将赵菱歌的几缕青丝给吹起,再加上她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明艳动人,李言的心开始变得蠢蠢欲动。
若是放在以前,他做这一切都还只是为了自保。
但从这一刻起,他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既然心中有了牵挂,就得想想后路了。
念头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李言的目光忽然转移到了赵菱歌手中的杯子上。
墨绿色的茶杯上,有着一个明晃晃的口水印,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
心思逐渐荒唐,他整个人也跟着放松。
来日方长,刚开始就杞人忧天,注定成不了大事。
赵菱歌也是注意到了李言眼神落点,古灵精怪的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什么。
他们可是成了亲的,洞房花烛的时候,还喝了交杯酒呢!共用一个杯子算什么!
就这样想着,她又倒了满满一杯茶,朝着李言递了过去,眼神微眯,像是一只小狐狸般,地铺也睡了有些时日了,是时候测试一下这个便宜夫君的胆量了。
李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整得有些懵,他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不接的话,恐怕今晚回府又要受到一番冷眼,而且还有可能伤了自家娘子的心。
可若是接了的话,岂不是就真的是越线了?这样好吗?
李言承认,方才风吹过的时候,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动心,但他不知道的是,这种偶然的感觉到底能不能称之为情愫。
他是一个负责的男人,有些事注定就是悲剧,所以不如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说不。
自己的父亲,镇国将军李南天,无论如何都是站在皇权的对立面的。
而赵菱歌又是赵洪清最为疼爱的女儿,若是双方有一天要互相伤害的话,那么备受煎熬的绝对会是赵菱歌。
在这一瞬间,李言心中闪过了千万个念头,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了那天晚上。
赵菱歌蜷缩着身子,略带哭腔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似乎自打她嫁到李家时,心中就早已经做好了打算。
换句话说,生活在皇宫大内,她其实并不快乐。
究其根本,除开皇室背景,赵菱歌也只是这个时代当中的一名普通女子。
生在皇家,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种诅咒。
但幸运的是,她碰到了自己。
既然人家姑娘已经决心改变命运,那么他李言又如何忍心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