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可是在为关宁锦防线发愁?”范文程看出了黄台吉的心思,来到后者身后喘着手低声询问。
“嗯,明人野战不行,守城确实强于我军,自父汗起兵至今,我们在正面战场给明廷造成重创,可是在明人的坚城面前始终有些乏力。”
“大汗,我军攻城不利,最大的原因是缺乏攻城利器,若是能得来明国的各类火炮,这城池在火炮面前,也不过是固定的靶子。”
“哦,对说起火炮,臣记得鲍大人曾任明国开原路‘新勇营’的副将,对火炮之事极为熟悉,大汗可询问其有何良策。”
黄台吉被范文程这么一点,突然想起来此事。
“来人,传鲍承先速来见孤。”
很快,被黄台吉罚在家中思过的鲍承先匆匆出现。
他顶着厚厚的皮毛大帽,呼哧带喘的一路小跑而来。
“臣见过大汗。”
“承先,孤听说你对火炮之事熟悉,想问问你可有法子弄来火炮?”
鲍承先闻言瞬间怔住,眼角余光在看到范文程和宁完我给自己的眼色后顿时明白,这是两位老伙计给自己弄出了一个机会。
“大汗,明国的火炮大体分为三类,一类为步卒用途火器,一类为野战时用到的小口径炮,还有则为攻城的红衣大炮。
我军常年和明军交战想必大汗对火炮的了解已经非常充足,臣想说的是若是用火炮来攻城非红衣大炮不可。
红衣大炮根据口径区分,其主要由铜或铁铸成,重量从几百斤到万斤不等,大汗若是想得到攻城用的红衣大炮,必须要重量在三千斤的炮方可。
但是这类炮在明廷中属于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想得到的难度很高,而且这种重量在三千斤以上的火炮长距离运输也极为困难。”
鲍承先缓缓说着,黄台吉脸色逐渐拉下来,眼中看向地图的目光带着些厉色。
“大汗,虽然我们无法从明廷中得到火炮,但是臣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让我军获得铸造火器的技术和工匠。”
“哦?说说看。”黄台吉闻言瞬间转过身来,眼中带着亮色。
其实他对明军的火器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若不是为了攻城,他压根不会去考虑这种笨重且极为耗费人力物力的东西。
鲍承先缓步走到地图前,指向一处道:“朝鲜!”
“朝鲜身为明国的藩属国,臣曾见过朝鲜的精锐部队使用过火器,同时还有少量的火炮。
朝鲜距离明廷遥远,近些年又被我国隔绝开和明廷的交流之路,臣请大汗回想下,之前我军和朝鲜的几次战争中,朝鲜军队是否有使用火器的士兵。”
黄台吉思索片刻后点头赞成,在他即位之初,曾在朝鲜的义州和其边境的防守部队交过手,确实见到过敌兵使用火器,还有少量的火炮。
“朝鲜士兵用的多是老旧的鸟铳,质量一般,在义州战场上,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射击,就死在我骑兵勇士刀下,这种火器,不要也罢。”黄台吉摇头说道,语气中对火器满是不屑。
范文程、鲍承先、宁完我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无语。
“大汗,朝鲜的火器质量虽然不行,若是我们能的到铸造火器的技术,在暗中招募些明国工匠,定能打造出高质量的火器,也是能提高我军战斗力的一个方法。
明国境内能工巧匠无数,只要能得到火炮的铸造技术,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些工匠自然就能改良火炮。”
鲍承先听完范文程的劝说后,赶忙接过话来。
“大汗,范大人所说有理,臣估摸着红衣大炮这种大杀器朝鲜不一定有,但是我们可派人去明国之南的濠境找西夷人购得红衣大炮的技术,即便得不到技术,购得几门红衣大炮,走海路运回沈阳,也可命工匠进行仿造。
明廷现有的红衣大炮也是在西夷人手中购得,才仿造出的,明人可为,我大金自然也可为。”
黄台吉心动了,他在听完鲍承先的一番言论后,确实对红衣大炮产生了兴趣,也可以说是对火器产生了兴趣。
不过在他心中,自家军队的骑射和马术、刀术还是排在第一位。
因为现在后金的所有土地都是依靠这三大制胜手法打下来的。
“嗯,此法可以一试。”
“汉人的火器虽说威力比刀箭强,但是弊端也极为明显,不论是三眼铳、鸟铳还是各类火炮,只要在雨天基本上就是废铁,而且那些火药只要受潮,就无法使用,制作又过于繁琐,不过孤对火器还是很感兴趣的,承先,关于火器一事,就交给你负责吧。
至于朝鲜的火器铸造技术,这不难,孤修书一封命人送去朝鲜,想必李倧会很愿意交出来。”
黄台吉对此还是很自信的,年初时,他刚嗣大汗位,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和建立威信,就对朝鲜发动战争,连占义州、定州、郭山、安州等地,史称丁卯之役。
此战后,朝鲜和后金结成兄弟之国,并给后金输岁币;虽然朝鲜没有断绝和大明的宗藩关系,但是确向后金开展了互市和贸易,极大的缓解了后金国内因缺粮带来的饥荒问题。
“大汗,臣一直还有一个思路,只不过有些冒险,不知您是否愿一听?”
黄台吉扭脸看了后者一眼:“尽管说,国策、国政在当初孤即位时就说过,议政不论对错,皆免失言之嫌。”
范文程压低声音道:“大汗,此计若是实施可得三果,其中关系重大,请允许左右屏退。”
黄台吉轻挑眉头,摆手示意大殿中所有的侍卫和下人全部离开。
而鲍承先和宁完我也十分识趣的退到大殿外等候。
虽说都为汉臣,但是在后金的地位中也有高低之别,范文程一向以足智多谋出名,同时也是黄台吉最看重的汉臣。
范文程走至地图前,开口道:“关宁锦防线是明廷倾国之力打造,我军想突破极为困难,至少在我们获得攻城火炮之前,此事难为。
目前,科尔沁,喀尔喀,喀喇沁均已臣服大汗,臣之想法是绕过关宁锦防线,在长城中寻找合适的缺口,我大军骑兵可直入明廷京畿之地。
此策可有三点一共实施,一点为使用离间计,让崇祯皇帝对袁崇焕起疑心,二则我军可在京畿地区劫掠,获得大量人口和财富,三则可以试探明廷的虚实,同时还能打击明国士气。
按照臣的构想,若是此策能够实施,足够在明廷内部形成一股巨大的政治动荡,在配合臣刚才所说的疲明之策,可以极大的打击明廷。”
黄台吉站在地图前听着范文程的策略,对照地图细细查看着,眉头拧在一起。
“你说的这个办法,孤也考虑过,但眼下想实现,难度太大,风险太高!
别忘了,草原上还有个林丹汗,此人不除,察哈尔不灭,此策就无法施展,若是强行施展,明廷只需给林丹汗许诺,他可率领骑兵在草原上围堵我军,在加之明军的包围,我孤军深入,绝不是上选。”
黄台吉作为后金的掌舵人,十分清楚己方的定位和军队优势,擅于野战奔袭,在运动中消灭敌人,若是贸然冲入明国境内,一旦被明军包围,即便能冲出去,长城外有强敌,后有追兵,此乃兵家大忌!
“大汗,林丹汗此人,徒有虚名罢了,他推行红教,除了察哈尔外不允许其他蒙古部落和明国互市,单此两条就已经把漠南蒙古诸部都给得罪完了,虽说他现在战胜了土默特部,但是自身实力大损,短时间想恢复没那么容易。”
黄台吉听着范文程的话点头表示认可,同时眼中带着亮色问道:“当初你给孤建议挑起土默特和林丹汗的战争,恐怕早就有此想法了吧?”
范文程微微一笑:“大汗,战争便是如此,此消彼长才是王道,臣曾和您说过,入主中原的第一步,便是一统漠南草原,此乃大战略,同时也能挤压明廷的生存空间。”
“此策先搁置吧,说说林丹汗,现在的卜失兔被林丹汗逼回归化城,孤判断卜失兔一定会寻求明廷的支持,按照林丹汗的性子,草原上还有一场战事要打。”
黄台吉目光放在归化城处,时不时闪过丝丝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