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从春华居出来,脸色依旧不好看,他思忖了半晌,又掉头去了集芳院。
他这次打定主意要进门,站在院门前说了半个多时辰的好话。
身边跟着的小厮眼见自家国公爷低声下气地好话说了一车,这夫人硬是一句话没说,门依旧没开,也不禁同情起自家国公爷来。
李显越想越觉得蹊跷,于是让小厮去府里转一圈。
果然,等小厮回来讲明事实,李显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集芳院的风吹草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这谣言,是说来就来。
当初他强娶沈清婉的时候承诺过,这国公府她这正牌夫人说了算,如今被一群下人们这样编排,沈清婉绝对委屈至极,以至于才不愿意给他开门。
想到沈清婉一脸委屈的样子,李显顿觉这事没完,他得给妻子做主,于是抬脚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集芳院里,沈清婉带着沈沚阮正在做女红。
她儿时的女红是沈父亲自去请的苏绣师傅来教。
尤其是刺绣,沈清婉算是小有所成。
沈清婉让菡萏拿来棚架,上面赫然是一幅绣了一半的仙鹤图。
沈清婉看到这幅绣品,脸上不禁带了几丝伤感。
“这是姑母绣了大半年的苏绣,本想着这个下个月初我爹大寿送回娘家府上······”
说到这里,沈清婉不再往下说了。
沈沚阮站起身走到那棚架前,立刻被上面的画面吸引了,只见绣面上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站在松树上,整个绣面精美又不失大气。
“哇,姑母,您太厉害了。”沈沚阮不由得感叹出声。
这样精美的刺绣,她只有上一世在昭阳公主的院子见过,那是昭阳公主最喜欢的一张手帕,说是宫里来自江南的绣娘绣的。
沈清婉也走到棚架前,这幅作品她好几个月没动过了,绣的时候,总是担心父亲不喜欢,之前每年父亲生辰时她送去的东西,无一例外都被退了回来。
沈清婉自打嫁进英国公府,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倒并不是她不想,只是她害怕父亲会不让她进门。
如今父亲母亲年事已高,自己身为唯一的女儿,也不能时常回去探望,沈清婉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孝女。
沈沚阮看她姑母这个样子,大致猜到姑母是跟自己的双亲有了些许误会,这才有家不敢回。
想她沈沚阮,如今重来一次,她还是没有家了。
“姑母,我在扬州老家时,偶尔听二叔说过,京城的沈大人是个和蔼的,那几年回扬州省亲,还说就您一个女儿,很期盼您回娘家看看。”
不忍看到姑母一脸伤心的样子,沈沚阮硬着头皮扯起了谎。
她寄居在二叔家,都是睡在后院的柴房里,就算家里来了亲戚,她也不可能去见客,更不要说听二叔跟她说这些了。
“真的?”沈清婉听闻,眼里立刻亮起了光。
“想必是的,姑母,您就是想得太多了,那是您的家,怎么会不让您回去。”沈沚阮继续开解。
沈清婉眼神闪烁,左思右想,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拧成麻花了。
“那,那我继续把这个绣完,下个月初软软跟着姑母回家一趟?”终于沈清婉做了决定。
身边的邹妈妈听了,眼里立刻迸发出喜悦的神采来。
她是沈清婉的娘特意嘱咐来伺候的,眼见着这些年沈清婉在英国公府熬日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然李显很喜爱沈清婉,但是后宅有些事,男人们并不懂,她也时常开解沈清婉,只是收效甚微。
如今这扬州老家来的本家小姐,相处这些时日就能让沈清婉比平时看着心情舒畅了不少,如今更是能劝动小姐回娘家去看看,看来这个女孩是真心对沈清婉好。
“来,软软,你坐在姑母身边,姑母细细教你,你看,这苏绣,针和线要选得有技巧······”
集芳院里,一幅温馨的姑侄相处画面,此时老夫人的锦绣院里,老夫人坐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佛珠,一脸不快。
而英国公,则坐在老夫人对面,满脸严肃。
段熙禾站在老夫人身边,偷偷瞄了几眼李显,也被他那不苟言笑的脸给吓住了。
“好不容易忙完圣上交代的事,这么热的天,你不回自己院子休息,跑你老娘的院子来发哪门子的疯。”
老夫人午膳过后照例会小睡一会儿,今儿她才刚躺下,便有丫鬟说国公爷一脸不悦地进来了。
老夫人一听,也不禁有些纳闷。
自打他这个任性的儿子娶了沈清婉,脾气倒是好了很多,也懂得收敛,今儿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他了,难道是他和沈清婉有了口角?
又想到这阵子府里传的“沈清婉得了见不得人的病不能出门。”的谣言,老夫人心下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有人盯集芳院盯得紧呐。
“儿子上次说了,府里的姨娘要是不愿意继续待下去,府里必不会亏待她们,只要她们守本分。况且如今这三皇子马上又要来府上常住,还请母亲您严格约束府里的人。”
李显这话说得明白,府里就只有张姨娘和黄姨娘两位妾室,如今一个担着管家的职责,另一个整日窝在院子里不出来。
这谣言并非无端而起,肯定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看着表面一切风平浪静,可是总有人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搞点事情出来。
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话,略微沉思。
片刻后,她颔首:“知道了,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此次三皇子来国公府,我们可还需要再准备什么?”
既然是当今圣上下的旨意,他们国公府上自当倒屣相迎。
况且,论关系,三皇子跟他们国公府还有亲戚关系,三皇子称呼老夫人一声表外姑祖母,也是妥当的。
“有儿子准备,母亲自是不必多操心,只需管好府里的下人们即可,万不可冲撞了皇子,儿子无事了,母亲您休息吧。”
李显言罢站起身,略微歉意地拱了拱手,“儿子还是那句话,请母亲多多担待我妻,婉婉高兴,儿子自然就孝顺。”
说完这句话,李显便自行离开了。
“这不孝子,大中午跑这撒气来了,真的是。”
老夫人一脸的郁闷,进里间去了。
等李显再回到集芳院,就见集芳院的院门开了。
他顿时一扫满脸的乌云,笑眯眯地进去找他的娇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