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沚阮自抬眸去看。
只见三皇子一袭天青色的圆领长袍自远门处进来了,身后照例跟着原公公。
“殿下。”
沈沚阮急忙弯腰,欠了身子,低下头。
“嗯”。
萧煜然停住脚步,对着沈沚阮嗯了一声。
原公公跟在三皇子身后,见到沈沚阮,一双眯眯眼不免看了沈沚阮好几眼。
英国公府的院子大,府里的各个院子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
自打上次他们家殿下住进来在老夫人处见了一面,就再没见过。
他让暗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姑娘是个性子谨慎的,每日只除了英国公夫人的院子和自己的小院,哪里也不去。
本来他还以为这姑娘在那晚故意弄丢了帕子是为了引起他们家殿下的注意,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原公公才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又见到,算是巧合。
沈沚阮行了礼,便退到一边,等着三皇子先进去。
她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脸。
“表妹为何不进去?”半晌,萧煜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
“殿下,您,您身份尊贵,您先请。”
沈沚阮不知为何,听到“表妹”二字,她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上一世她见过眼前这位未来的天子,只是他与她从来没有说过话。
如今重来一次,他已经不止和她说过一次话了。
想到这里,沈沚阮心里有些激动。
她居然能和未来的天子说话,况且未来的皇上还这么和善。
沈沚阮心里悄悄涌起一股“崇拜”的感情来。
“好”
萧煜然颔首,与沈沚阮错开一个身子,踏进了内院。
原公公眨眨眼,对着沈沚阮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沚阮会意,跟了上去。
院内几人说了一会子话,有丫鬟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和一些时令的果子来。
“老夫人,三皇子和沈小姐来了。”
段妈妈进了凉亭禀道。
听闻这句话,除了老夫人,剩下的三人听见三皇子来了,纷纷站了起来。
段熙禾不喜欢李源,遂趁这个机会,站到了李聿身边去。
李源看到,扬了扬眉毛。
“祖母。”
“祖母安好。”
萧煜然和沈沚阮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这俩孩子,今儿倒是碰到一处来了。”
老夫人看到三皇子和沈沚阮一前一后进来,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口气亲切道。
李聿,李源和段熙禾也分别和三皇子见了礼。
沈沚阮站现在三皇子身后,趁着三人行李当下,不着痕迹地躲到一边去了。
老夫人见了,看了她一眼。
三皇子与英国公府有亲戚关系,自小府内的少爷们逢年过节的也见过几次,关系不能说熟稔,但也比外人亲切些。
众人落座,沈沚阮被段熙禾面上热络地拉到身边去一同落座。
三皇子今日来,完全是偶然。
他整日在听竹轩里闭门不出,倒是符合当今皇帝嘴里,“自小就孤僻,不爱与人来往。”的性子。
英国公府都当他是贵客,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
甚至张姨娘还自作聪明地在三皇子入府第二天,便送了两个貌美妖娆的丫鬟进去。
只可惜这三皇子的听竹轩有个跟守门神兽似的原宝公公,见张姨娘这做法,直接把那两个丫鬟给撵了出去。
老夫人知道后,叫张姨娘来说了半天的话。
三皇子贵为皇子,来府上对外打着为先皇后祈福的名头,一举一动都得谨慎。
如今张姨娘自作主张地往院里送人,这不是给英国公府找事吗?
看来,在这方面,张姨娘远没有老夫人想得稳妥。
自此,听竹轩成了对张姨娘讳莫如深的存在,她只管满足听竹轩的需求,其他的皆不用她操心。
如今这三皇子居然出来了,还带着沈沚阮一道。
段熙禾的眼神在沈沚阮的身上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段熙禾的目光停在了沈沚阮的头发上。
沈沚阮头上簪着的,赫然是她数月前在美人悦看上的那一对簪子。
沈沚阮重来一世,深知低调为人可以为自己省去许多麻烦。因此自打重生后,她在穿衣打扮上皆一切从简。
今儿是在集芳院用的午膳,沈清婉便把几个月前随手买来的一对金镶玉的叶子发簪,戴在了她头上。
沈沚阮来锦绣院之前,特意换了衣服,就是这头上的簪子,她一时没想起来。
殊不知,这对金镶玉发簪,却是段熙禾许久之前看上的,她簪了许久的银子才去买,去的时候,那簪子早被卖完了。
段熙禾为此还遗憾了好久。
一想便知,这簪子一定是沈清婉送的。
沈清婉的母亲是前首辅家的小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有了沈清婉之后,更是好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女儿。
段熙禾自小家贫,还在襁褓里便被抱到英国公府,段熙禾虽然得老夫人疼爱,但是并不是英国公府上的正头小姐。
张姨娘更不会为了她,每个月额外为她置办这些。
老夫人老了,府里原又没有小姐,虽然平日里老夫人也会赏些银锞子给她,可是这些银子,段熙禾并不能够随意处置,一切皆因为她要把这些银子在每个月自己的娘来府上时,把银子给她带走。
沈清婉的好东西多,这点让段熙禾很是艳羡。
沈清婉成为英国公夫人的时候,段熙禾已经四五岁了,她虽然小,但是心思通透,知道老夫人不是很喜欢这个新夫人。
沈清婉见她小,又长得可爱,每每在府里见到她,都会送她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段熙禾十分喜欢。
但是后来一想,老夫人都不喜欢这个新夫人,她也理应不理睬才对,老夫人才是她的依靠。
于是段熙禾便不再收沈清婉的任何东西,也不再与沈清婉互动,在府里见了,也会远远地躲到一边去。
久而久之,沈清婉也不再理睬她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无所出,但是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沈清婉地位稳固,英国公十分喜欢她,十年如一日。
反观她越长越大,眼看明年就要及笄,最近这几年,家里的双亲也来得频繁了许多,无一不是盼着她尽快及笄,好带回家嫁人,用嫁妆来养家。
段熙禾心里不住地后怕,她之前对那个贫穷的家并没什么印象,但是去年夏日,老夫人禁不住她爹娘的祈求,恩准她回家住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让段熙禾如今一想起来就觉得后怕不止。
矮小的房梁,几间简陋的屋子,还有四个陌生的弟弟妹妹,喝的是清水,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糙米,这些让段熙禾觉得几乎要窒息。
一想到一年后她就要回到这样的地方来生活直到出嫁,段熙禾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来。
凭什么她在英国公府长大,就不能名正言顺地留下来,非要回那个一穷二白的家去,而她沈沚阮一个地方来的孤女,却能够留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她又比她差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