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凌晓认命的跟在后面关好房门。
经过先前的一波三折,他的内心有了些许缓冲,此刻,虽不平静,却也不至于六神无主。
只可怜小妹,本来要出去躲哭的,结果又风速回来了。
看来,这场哭是躲不过去了。
“哎,爹,您小心。”
陶凌晓暗自摇摇头,看向陶予安。
这一看吓了一跳,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差点倒栽葱的乌丫丫接进自己怀里。
他心有余悸的吁了口气。
论镇定,还得是他陶凌晓啊。
这个家要是没他,小妹这头上一天得磕二十四个包。
陶予安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如雕塑般愣在那里,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尽管陶予平在之前见到侄儿侄女时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见到自己苦苦寻觅了三十六年的弟弟时,内心依然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
他嘴唇微颤,双手轻抖,意欲触碰那在心中反复想象过无数次的弟弟,却又踌躇不前。
只恐这一切皆为幻梦,一旦触及,便会烟消云散。
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属下,颤声问:“阿寻,我这不是做梦,是吧?”
“不是,不是,主子,二爷,他肯定是真二爷,您看他跟侯爷多像,比您还像侯爷!”
阿寻,叫安寻,是陶予平的暗卫首领。
此刻的他,吸着大鼻涕,泣不成声。
陶予平听了安寻的话,机械的回头看向陶予安,转动轮椅向陶予安身边靠了靠。
他紧紧地握住陶予安的双手,抬头凝视着泪眼婆娑的陶予安,激动地说:“小弟,小弟,我总算寻到你了。”
玉佩什么的,信物什么的,哪有人好使啊。
他完全相信,眼前的人才是自己的亲弟弟,家里那个就如他猜测的一般,就是个冒牌货。
幸好他坚信自己的感觉,从未放弃寻找。
陶予安微微低头,泪水滴滴,落在陶予平身上。
陶予平一把抱住他,痛哭失声,“小弟,我是你大哥,是你亲大哥啊,这些年,苦了你了。”
他这一哭,众人也跟着抹泪。
陶予安一动不动,任由陶予平抱着。
他眼前闪过一幕一幕。
“二公子,您是主,我是仆,人前我们可以以母子相称,但人后礼不可废。”
“二公子,您快吃,嬷嬷今天卖了绣品,挣了不少银钱呢,特地买了半斤肉给您补补。”
“娘,您也吃。”
“嬷嬷不喜欢吃肉,您吃吧。”
“二公子,咱们终于攒够入学的银钱了,可以送您去私塾了。”
“二公子,您的大名叫陶予安,嬷嬷不识字,只听夫人说希望上天赐予您一世安好。”
“二公子,您回来啦,怎么样,有他们的消息吗?”
“娘,又让您失望了,没有任何消息。”
“唉,也不知道老爷夫人他们如何了?”
“嬷嬷不行了,不用治了,有那些个银钱,留下来给韵韵买好吃的吧,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老爷,夫人,大公子,还有……”
“二公子,若是,若是,有,一天,您找到了,他,他们,就,就到,到我,坟坟前……”
往昔如浮光掠影,在陶予安心头翻涌。
乌嬷嬷临终前的期望与不甘,令陶予安的心犹如被锥子刺痛一般。
“娘,娘啊……”
他“扑通”跪到地上,回抱着陶予平嚎啕大哭。
【呜呜……哎,哎,套路不对啊,这是什么情况?】
【我爹不是应该说:大哥啊,我的大哥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到我爹这儿变成哭娘了?】
抱头痛哭的陶予安和陶予平,身躯微微一僵。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目光交汇中,陶予平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陶予安却仿佛洞悉了一切,满脸惊愕地望着陶予平。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嘴唇微动,无声的问:“您能听到刚刚的说话声吗?”
陶予平犹豫了几息,点了点头。
陶予安了然。
果然,有自家血脉的人都能听到乌丫丫的心声。
不对,自己的小孙子好像听不到。
【咦,咋都不哭了?呜呜,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
【呜呜,我的眼泪集体离家出走了,我关不住它们了。】
【呜呜,我真是太不容易了,长这么大头一次流这么多泪。】
【呜呜呜,娘说了,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我这是掉了多少珍珠啊?】
乌丫丫在心里叨叨着,越叨叨泪越多,索性放开了嗓门。
“哇哇,我滴个老天爷啊,我终于找到我有钱的大伯了!
嘤嘤嘤,我是不是终于要吃香喝辣的各种享受了?
嘤嘤嘤,老天爷你是我亲爹,我爱死你了。
不不不,我亲爹在跟前呢,你是我亲,亲,亲……”
沉浸在无限悲伤中的众人,听到乌丫丫夸张的哭声,齐齐收住哭声看向她。
只见她哭两声嘚吧两句,哭着哭着,慢慢停了下来,小嘴吧嗒着一个“亲”字。
看样子,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了。
发现众人都看向她,她眨巴着有点红肿的大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突然害羞了一般,一捂小胖脸,一扭小身子,拱进了陶凌晓怀里。
“噗呲~”
陶凌霄忍不住笑出声。
大概是刚刚哭得太狠,这一笑,竟然“噗”地冒出一个鼻涕泡。
他一把捂住鼻子。
太丢人了!
未来的偃术大师,怎么能有冒鼻涕泡的历史?
有了这对活宝兄妹的打岔,众人心中那压抑的伤感似乎正慢慢消散。
眼泪仿佛一下子就缩回去,再也挤不出来了。
静静相拥的兄弟二人,轻轻松开对方。
只是,陶予平仍旧牢牢地抓着陶予安的手,好像这样就能确定他找到弟弟了。
“小弟,我,真是你大哥。”
陶予平率先打破了沉默。
陶予安点点头。
“你别跪着了,跪的腿疼,快起来,坐着,我们慢慢说。”
“好。”
陶予平小心翼翼的扶着陶予安起来,生怕一不小心碰疼了他似的。
乌丫丫被陶凌晓放在床上,看着围坐在一起沉默不语的人,眨了眨眼。
【咋又不说话了,不是要坐着说?】
【为什么坐下又都不说了?】
【我还等着听故事呢,唔,我爹爹被丢失的故事,不,应该叫爹爹失踪记。】
【也不好,叫兄弟相逢记?嗯,不好,叫……对了,叫寻亲记。】
老兄弟二人和小兄弟三人听着乌丫丫的心声,纷纷低下头。
安寻看得莫名其妙。
主子们这是怎么了?
亲人相认是好事啊,咋搞的像集体默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