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这两只老鼠
徐子良专门找到一家杂货店,在店里找到了捕鼠夹,这东西没有保质期,什么时候都能用,如果食物的保质期也有这么长久就好了。
听到自己的肚子里传来饥饿的长叹,徐子良心想。
想了想,徐子良带了两只捕鼠夹回家,一鼠一个,死也死个平均,他需要清静。
最近食物充足,等抓住它们之后,他不打算吃掉它们。
除非到了快要饿死的程度,他才会吃老鼠肉,毕竟他不是大晃,对老鼠肉情有独钟。
不过有过吃鼠肉的经验,他不得不承认,其实鼠肉的滋味还真好,有点像鸽子,总之是很容易接受的口感。
不怎么接受吃老鼠肉,是因为徐子良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听舅妈讲过老鼠的故事。
因此潜意识里,老鼠没有纳入他的食谱之中。
舅妈说其实那些老鼠并不傻,他们非常聪明,有些人类没法预知的事情,老鼠却能提前感知。
比如缺粮的自然灾害,这种灾害,人类无法提前预知,但是老鼠会知道,它们在自然灾害到来之前开始大量囤积粮食,灾害时期有多长,它们囤积的粮食就足够在这灾害期的时候食用。
算起来,老鼠曾经救过舅妈的命。
舅妈说起她的小时候,曾经一天晚饭时,老鼠一家急急忙忙从老房子里搬走,在这之前,这窝老鼠是怎么赶都赶不走,家里的粮食没少被老鼠霍霍。
看到老鼠一家匆匆忙忙搬走,家人顿时感觉到不妙,老鼠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于是一家人当晚也从房子里搬了出来。
去亲戚家里借宿的时候,亲戚不以为然,认为只是老鼠搬家而已,老鼠哪有什么未卜先知欲知祸福的能力。
然而当晚,舅妈母亲家老房子的后山突然发生滑坡。
舅妈一家自然无事,其他几户来不及反应,全部被山石吞没掩埋。
后来舅妈娘家搬了新家,新家又来了老鼠,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一窝老鼠,总之从此和老鼠做到了和谐的,人鼠相安的日子,偶尔粮食有剩余,还会摆在明面上让老鼠一家去享用。
老鼠是动物中的诸葛亮,舅妈这般告诉徐子良。
但那又怎样呢,每次看到老鼠从他跟前跑过,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这才是老鼠在他食谱之外的原因。
刚进入六月,因为淋了一场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徐子良感受到身体发出的虚弱信号。
他开始担忧接下来的日常是否能够像之前那样正常进行,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会有种错觉,觉得最近的日子都会是安宁的,但只是淋了一场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顿时就破灭了,他的脑子里全都是他所害怕的东西,因为虚弱而造成的无力寻找,从而最终走向死亡。
受到这种恐惧死亡的驱使,尽管身体不舒服,但他还是摇摇晃晃走出门,他准备去附近碰碰运气。
出门前,他强迫自己吃了一点东西,不然他连摇摇晃晃都做不到。
鼻子很堵,嗅不到气味,这也是他尽管饥饿但一点没有胃口的原因。
他的头脑昏沉沉的,走一段路,他会靠墙休息一会儿继续走,他不敢坐下,怕坐下后站不起来。
他想他是重感冒,但感冒药是稀缺物,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过这种药物了。
他将一些蒸小黄米用开水冲调着喝下肚,
感冒无药可吃,也许多喝热水能够缓解一些不适,大口大口喝着热水,喉结上下滚动,不像是吞食物,像在艰难地下咽生活的苦果。
又走了一段路,多喝了几口水的徐子良有了尿意,于是在身边的废墟前小便,正在尿着,他看到几只老鼠匆忙的身影。
废墟原是鲜花批发市场。残垣上还贴着花卉批发报价,字迹仍然清晰,二十支十九元,如今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见不到康乃馨了吧?徐子良想。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晕眩。
但脑子同时又浮出另一个想法,老鼠们在这里忙什么?
扶墙休息一会儿,徐子良开始寻找,没过多久,他在一堆花盒里发现两箱酸辣粉。
老鼠咬破了其中一盒,不过它们讨厌料包呛人的辣椒粉,所以放过了这两箱酸辣粉。
感谢老鼠。
他带回了酸辣粉,然后两只捕鼠夹扔到墙角。
连吃了两天酸辣粉,头晕还没好透,新的毛病又来了,胃部不舒服,火辣辣的,烧的难受。
罐子里还剩一些小米,徐子良准备煮点小米粥养养他的虚弱的胃,当他拿起盛了小米的罐子时,手上传来异样感,罐子很轻。
罐子被打开了。
火辣辣的胃与恼羞成怒的火,顿时将徐子良的仇恨点燃,他将墙角的捕鼠夹重新安装好,放在老鼠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夹子上还放了两片香肠,为了抓住讨厌的老鼠,他豁出去了,甚至赌上了他没舍得吃的香肠。
徐子良又一次想到大晃。
伤心的是,如今只能他自己孤军作战。
香肠真的很香,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徐子良的鼻子敏感地嗅到香肠的肉香气息。
食物的香味最撩人,比美人的眼波还要撩人。
不适感终于过去,他的鼻子又恢复了灵敏的嗅觉。
但愿那两只老鼠踩到机关之后香肠还能侥幸保存,他可不想浪费了腊肉。
可老鼠的智商,进化到一眼看穿徐子良的想法,它们清楚,夹着腊肉的那个东西是徐子良为它们准备的刑具。
谁会为了一口吃的,冒险踏入死亡陷阱呢,它俩在外屋嘀咕,然后转身开始寻找徐子良藏在柜子里的脱水蔬菜,它们在柜子上跑来跑去,寻找通往脱水菜的入口。
它们明知徐子良就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但那又怎样,它们并不在乎,当目标是脱水菜时,它们的眼里就只有了脱水菜。
徐子良轻蔑地向地下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睡觉。
他喜欢入梦后的种种梦境。
他能够在梦里炖一整锅鹅肉煲,或者是和好友围着大锅喝一碗热腾腾的羊汤。
醒来后,徐子良的眼睛会湿润,不是因为鹅肉煲和羊汤只是一场梦,而是梦中的朋友都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他醒来时,他一眼看到了老鼠的报复。
因为他设下捕鼠夹,因为它们没能打开装着脱水菜的柜子门。
桌子的盘子里,老鼠在里面拉了几粒屎,它们对徐子良吃光食物很不满意。
徐子良把盘子从楼上扔了下去,末世之前,这种行为他可不敢,怕砸到人,但现在没关系,他又是好久没见到幸存者了,也许方圆几里之内,只有他一个幸存者呢,徐子良就是把一幢楼给破坏了,也不会有人看见与听到,更不会有人或者有关部门来追责。
捕鼠夹一设又是好几天,老鼠们还是没上钩,天气热,香肠开始变质了,徐子良隐约闻到香肠变质后的难闻气息,这下子,老鼠们更不会踏上他布下的机关了。
徐子良决定换个地方住,他开始频繁更换住地。
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他开始盘点需要带走的物品。
两只玻璃瓶里的种子,那是一定要带走,小番茄与牧草的种子,它们都是能够繁衍,具有生长能力的种子。
两只瓶身上,都写着希望二字,徐子良也忘了他是在什么时候写的,是他的字,但字好丑,他许久不曾写字了,那字宛如身体不健康的爬虫。
牧草种子,是他离开之时,冒险前去牧草工厂时发现的。
医生他们带走了密封桶里以及即将收获的草种,但也掉落了一点,徐子良蹲在地上,将草种一粒粒收集起来,竟然也有百粒之多。
大多数的土地都失去了协助植物生存繁衍的能力,所以尽管春天到了,但徐子良并不打算冒险随便找块土地种下它们。
种死一粒种子,那世界上就少了一粒存在希望的种子。
在遇到合适的土壤之前,徐子良让它们保持静待状态。
衣服也要带几件。
几件他喜欢的衣服,也是穿习惯了,所以不想丢弃,有时人会对某件旧衣产生依赖感,很奇怪,很有趣。
一个不大的笔记本,记录他这几年的主要经历。就比如他与大晃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一个他喜欢的蓝色马克杯。
钢笔。
折叠多功能小刀。
几个火机。
几支蜡烛,这可不是经常能够找到的。
食物,它们占有一定的重量......
正在收拾,徐子良的眼角这时出现两只小小的黑影。他立即拿起鞋子向它们丢去,老鼠吱吱叫着跑开了。
“让给你们了。”出门前,徐子良回头对屋里说了声,他觉得非常轻松,终于要摆脱这些讨厌的老鼠了。
新住所也不算远,生活设施也相当完备,只是这里的实木家具,大部分都被当作燃料使用光了。
铁架床安然无恙,依然坚固耐用,徐子良坐在床上,灰色的床垫看起来还算干净,表面没有明显的污渍或灰尘。
就这了!徐子良满意地想。
他站起身,将沉重的,背囊里的物品一一取出来,就在他取出头灯的时候,眼角又出现两只小小的,黑色的影子,双双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它们跑向另一间房间,那黑影,徐子良再熟悉不过。
徐子良后悔没有将捕鼠夹一起带过来。
可恶的老鼠,竟然一路尾随着他来到新的住处。
徐子良大吼一声以作发泄。他开始对几间屋子进行仔细搜索,如果发现老鼠,他就用手中的长扫把将老鼠赶出门。
可是几间屋子都找了一遍,他也没发现两只老鼠的踪迹。
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感官是否出现了幻觉。
或许是由于之前被这两只老鼠的骚扰困扰太久,以至于即使搬到新的地方,视线中仍然像重播一样出现它们的影子。
为了尽快忘记与这两只老鼠之间的一切不愉快回忆,徐子良放下手中的扫把,重新回去整理背包内的物品。
尽管不能够确定在这里住多久,但徐子良早就养成一个习惯,无论住在哪里,居住的时间或长或短,哪怕只有一天,他也会将居住地打扫成为自己必须看顺眼的样子。
他将背囊里的携带物品一一取出。每件物品,再谨慎地放置在他认为合适的地点。
取出写有希望的玻璃瓶时,徐子良心里紧张起来,老鼠显然会看上这个,他回过头,来回仔细看了好几遍,再次确定他身边没有那两只恶心的老鼠,这才将玻璃瓶藏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收拾完毕,他又在衣柜中寻找到并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床单,铺好床,这才去住所的四周走走,看看周边环境,又搜集了一些可用于烹饪的树枝回来。
到底是高档小区,户主家的床垫肯定很昂贵,徐子良第一次睡到这么舒适的床,他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后感觉浑身都是这床给他注满的元气,精力充沛无比,因此心情跟着很好。
命运之神就像给徐子良的搬迁做出庆贺,当天,他在居住地附近一户人家的地下室里,找到整箱还未拆开的牛肉罐头,这可是好东西。
另一户人家里,徐子良发现一瓶保存完好的,猫牌的伏特加,不过瓶子上猫的广告画,让徐子良黯然神伤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了大晃,大晃也是这种精神气,气定神闲,蔑视一切忙碌的那种淡定感。
接连发现食物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更令他开心的是,命运之神似乎并未停止对徐子良进行慷慨赠予。
第二天,他在一家废弃的杂货铺里,发现一台品相极佳的便携式唱片机,它完美地避过时间的摧残,新的仿佛刚出厂,安静地等待徐子良的到来。
徐子良把它带回了家,放在餐桌上,如果能够找到和它匹配的电池,此后就能够欣赏音乐了。
居所的阳台上,徐子良发现了一个破旧的鸟笼,这就对应了卧室床头那张巨大的照片里,羽毛华丽但眼神狡洁的鹦鹉。
照片中,鹦鹉用明亮的眼神看着徐子良,那时的它,有着光彩的鸟生,倍受主人的关心与疼爱,末世到来后,不知它的命运如何,它肯定不在这个人世了。
徐子良新的环境中探索,试图找出更多的,命运之神赠予的礼物。
在一片废弃的花园里,徐子良发现了一棵樱桃树,它居然还活着,徐子良凝视着活着的树,这还是末世这几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活着的果树,他的眼睛盯着枝上绿色的树叶贪婪地看着,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这么多的,意料之外的好物,让徐子良感觉他找到了一处福地。
但当晚发生的事,让徐子良有种感觉,这片福地,其实是被无数双眼睛觊觎着,事有两面,河有两岸,他隐隐有种认识,福地,也意味着是险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