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辆救护车上的气氛明显沉重了许多,李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李父的背明显佝偻了许多,五十多岁的人第一次遇到这种紧急时刻,他是丈夫也是父亲,在那一刻却显得那么无力。
终于可以缓一口气的李依依心里忍不住的庆幸他们今晚来了市里,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今晚的事情发生在村里,而家里又只有李父李母和李希希,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看父亲还是一副精神未定的样子,李依依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大人了,肩膀上也要扛起一个家的责任来,而二十几年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父母真的老了,该到自己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了。
挪到李父身边安慰道:“爸爸,没事了,妈妈和姐姐很快就到医院了。”
李父眼眶红红的摸了摸李依依的头发,似乎第一次发现李依依真的不再是一个孩子了,哽咽着说道:“依依长大了,不再是跟在爸爸屁股后面的小姑娘了。”
李依依也哽咽着说道:“嗯,爸爸,以后换我照顾你和妈妈了!”
李父欣慰的上下打量着李依依,这才发现李依依连鞋子都没有穿,顿时满眼心疼的说道:“待会到医院,依依先去买双鞋子穿上,被石头硌到脚肯定很疼。”
李依依说道:“不疼,我脚上的肉厚,一点也不会疼。”
李父的眼眶更红了,即便至今还是会被人嘲笑没有儿子,但他从未嫌弃过只有两个女儿,也没有动过再生一个儿子的打算,此刻更加不后悔如珍如宝地把两个女儿养大,自己的两个女儿比他们的儿子强几百倍。
父女俩靠在一起,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李依依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重新回到家的江允川,拨通了李依依的电话,才接通就急忙问道:“依依,刚才我好像看到你在楼下,还有两辆救护车,是我看错了吗?”
已经平静了很多的李依依说道:“你没有看错,确实是我。”
听到确定的答案,江允川边打着电话边拿起了车钥匙往外走,说道:“你们去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想拒绝的李依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这时真的很想有个人可以依靠,帮自己出主意,就算只是陪着自己也好,姐夫要顾着姐姐那边,爸爸的年纪和身体也无法照顾一个病人。
江允川每次都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沉默了两秒说道:“市第一人民医院,离我们小区最近的这个。”
电话对面的男人听出了李依依声音里的脆弱,安慰道:“依依,我很快就到,等我!”
除了男人的安慰,李依依也听到了车子启动的声音,莫名的心安了不少,这或许就是结婚、恋爱的意义吧。
看到救护车外的医院大楼,李依依知道目的地终于到了,对着电话说道:“江允川,我们到医院了,我先挂电话了。”
没有等对方的回答,李依依就掐断了电话。
两辆救护车并排停在急救楼的门口,已经有医生护士在门口等待,救护车才停稳,医护人员在一片混乱中,井然有序又速度极快的推着两辆担架车奔跑在生命线上,李希希那边有赵立在,李依依和李父就跟着李母的担架车跑。
很快,李母被医护人员推进了急救室,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紧随其后,又出来了几名医护人员,急救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走廊上只剩下了李依依和李父,幽深的走廊里亮着绿色的灯光,就像是一只睁着绿眼睛的巨兽,随时准备把人一口吃掉。
李依依给姐夫赵立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急躁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李父同样一脸的担心,反反复复地把双手握紧又松开。
这时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李依依毫不犹豫的接通了,是姐夫赵立,他说道:“依依,我手机没有带,是借别人的电话给你打的,妈那边怎么样了?”
李依依说道:“已经进急救室了,还不知道情况,姐姐那边呢?”
赵立说道:“你姐姐羊水流失过多,医生建议紧急剖腹产,我已经签了手术同意书了。还有…依依,我没带手机和银行卡,希希这边医生让预存一万元。”
李依依连忙答应,挂了电话后,来到服务台咨询是否可以线上缴费,却被告知晚上六点以后只能去线下窗口缴费,同时也被通知了需要给李母同样预存一万元。
缴费的窗口就在急救楼门口,李依依告诉了同样没有带手机的李父一声儿,就匆匆忙忙地跑下楼缴费去了。
而江允川也正好到了急救楼这里,刚想给她打电话问她的位置,就看到她赤裸着脚跑过来,白嫩的脚丫上布满了斑驳的红痕,有些还破了皮,红肿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连鞋都来不及套上一双,就更没有时间换下睡衣。
眼前的她比从楼上看到的时候狼狈的太多了,记忆中的她都是笑嘻嘻阳光灿烂的,从来没有什么烦恼,自己不想看到她这种仿佛世界崩塌了的样子,心疼瞬间涌了上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直接迎了上去。
而忙着去缴费的李依依根本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江允川,还侧了一下身子打算避过来人,赶快去到缴费窗口。
却被来人用衣服包住,条件反射要反抗的李依依听到了熟悉的嗓音,才停止了反抗的动作,江允川只叫了一声儿依依。
李依依抬头看清了是江允川,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全部卸了下来,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很想抱着眼前的人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但急救室里还有两个人等着自己。
脆弱了不到一秒的李依依,一把抹去不争气的眼泪,拉着江允川边走边说道:“我先去把费用缴了。”
李依依不想把精力浪费在缴费这种小事上,直接在李希希和李母的账户上一人存了五万,担心李母那边的情况,李依依并没有多做停留,带着江允川一起回到急救室的门口。
在路上的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江允川道:“别担心,她们会没事的。”
远远地看见李父孤独的佝偻着身子坐在医院走廊上,李依依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突然发现父母比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老了很多,以后要多花时间和他们在一起,即便不能说服他们搬来市里生活,也要多回村里陪陪他们。
医院里并不冷,但李依依因心里恐惧而散发出来的寒意让身体不寒而栗,所以没有拒绝江允川的外套,小小的身板罩在他宽大的衣服里。
带着江允川走到李父的面前,说道:“爸爸,医生有出来说什么吗?”
李父看向李依依,也看到了李依依身旁的江允川,但此刻却没有心情关心他与女儿的关系,回答道:“没有。”
李依依没有再问其他,介绍道:“爸爸,他叫江允川,和我们住一个小区,他家住在9栋。”
江允川礼貌的上前问好道:“叔叔,您好!”
李父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这是小女儿第一次带异性到自己面前,还是分出心神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长得一表人才,人也很正气,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和女儿站在一起非常养眼,挤出一抹笑容回应道:“你好,大晚上的麻烦你了!”
作为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永远活的无忧无虑,不想她承担得太多,非常欣慰这个时候女儿的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江允川出现的及时且刚刚好。
江允川礼貌亲和地说道:“不麻烦!”
李依依刚准备带着江允川在旁边坐下,急救室紧闭的门打开了,几名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李依依三人连忙迎了上去,领头的医生说道:“你们是杨文惠的家属吗?”
李父和李依依连忙点头称是。
医生说道:“初步诊断病人是急性脑瘤破裂造成的昏迷,手术是必须的,但还需要等进一步的检查报告出来才能决定。”
李依依和李父被脑瘤两个字吓得呆愣在原地,江允川连忙问道:“请问检查报告什么时候出来?”
医生赞赏地看了江允川一眼,还有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就好,说道:“大概还有十多分钟,你们和我一起到诊疗室去吧!”
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李依依和李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到了诊疗室的门口,江允川没有进去,而是拨通了四弟江允溪的电话,江家的医疗事业以前是三叔在管,现在已经慢慢交到了江允溪的手中,同时他也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接到江允川电话的时候,他也刚做完了一台手术,几兄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很疑惑二哥这个时候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说道:“二哥,你到K市了吗?”
江允川没有和他闲话家常,直奔主题说道:“嗯,你现在组织几名脑科方面的权威专家在线上看一份病例。”
江允溪疑惑了,问道:“这么急吗?你大概和我说一下什么病因,我才好知道要哪个领域的专家。”
江允川说道:“急性脑瘤,人还在昏迷中。”
江允溪才答应了好,正想八卦一下什么人让一向冷清的二哥这么上心,就被无情地挂了电话,但还是很快就帮忙联系了几名脑瘤方面的权威医生,因为只是线上看诊,所以大家都没有拒绝,而且有江家的面子在,即便是让他们亲自出诊,也没有人会拒绝。
江允川进到诊疗室坐了不过四五分钟,医生就来组织家属一起去看李母的检查报告了,确认了是急性脑瘤破裂,送医的很及时,手术成功率还是高的。
正当医生简单介绍完了情况,要带着李依依她们一起看着光片分析手术利弊的时候,江允川的电话响了。
原来是江允溪已经联系好了专家,还把大家都拉在了一个群,正给江允川打电话询问是否现在开视频在线看诊。
才挂断电话,江允溪的视频请求就发了过来,江允川接通后来到医生面前,说道:“您好,我这边有几名这方面的权威专家要一起看一下病症。”
江允川的手机就在手上,没有做任何的遮掩,视频了几名只闻过其名没有见过其面的权威人士明晃晃的出现在江允川的手机里。
原本听见江允川的话很是漫不经心的主任医师,一下子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只差立正敬礼了。
有几位权威专家的在线指导,主刀的医生更加有把握了,对李母的手术肉眼可见的更加重视了,这就是人们追求权势的最终目的了吧,谁不想得到特殊优待呢。
最终有两个手术方案可供李依依选择,一个是微创手术,创伤小,恢复的也比较快,就是费用比较昂贵,另一种是切除手术,需要进行开颅,是最传统的手术方案,恢复相对会慢一些,但费用相对也低,而且对脑部的损伤相对也大。
李依依听各位专家和医生分析了两种手术的利与弊后,和李父果断的选择了第一种微创手术方案,这也是医生医疗之中的事情,虽然父女俩看起来很狼狈,特别是穿着睡衣赤着脚的李依依,但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而且能请到业内的权威人士,那名年轻的男子光有钱还不够,可见其身份不一般。
一切准备就绪,急救室的门开启又关上,手术中三个字重新亮起了绿色。
服务台的护士小姐姐好心地提醒李依依道:“手术要很长时间,快一点也要五六个小时,慢一点十几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你们留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了。”
手术门口又只剩下他们三人,李依依很想和江允川说声谢谢,却觉得只是一声儿谢谢很难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联系的那几名权威专家不仅提供了母亲手术的成功率,也给自己吃了很大一颗的定心丸,虽然还是很担心母亲的手术,但心底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
欠他的人情越来越还不清,自己也越来越依赖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