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内。
陈光达正在翻阅本年的账簿,清算下辖各县对于州府缴纳的赋税!
师爷林世豪一边拨弄着手中的算盘,一边开口对陈光达问道:“陈大人,朝廷突然派来了一个赵世子,名义上是要赈济此处灾民,可实际上恐怕是要借此机会清查咱们的账目。”
“虽然最近几年的账目我都已经修改得天衣无缝,可咱们几年未向朝廷缴纳赋税却也是事实。”
“您看今年的赋税要不要向朝廷正常缴纳,也免得朝廷继续向咱们施压!”
听到林世豪的询问,赵光达缓缓抬头看向了他。
“如果只因为一个赵世子便要向朝廷缴纳赋税的话,那岂不是在明摆着告诉朝廷,咱们之前是在克扣赋税?”
“赵世子来便来了,如今兖州下辖各地的灾情也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不怕他查。”
“咱们所得的这些赋税,一部分要用在军队身上,另一部分还要用在百姓身上。”
“朝廷想在这个时候向咱们伸手要钱。”
“那咱们究竟是该放弃军队,还是应该放弃百姓?”
陈光达贪得无厌。
实际上这些年来兖州私藏的赋税大部分全都流入到了他的口袋里。
肃王父子平日里虽然铺张浪费,可是他二人花费的银两又有多少?
肃王看似精明,甚至处处想着要和靖南王作对。
可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仗着女帝的荣宠和提携才能一路坐上这个藩王之位。
他名义上是兖州之主,实际上兖州真正的主人却是陈光达这个兖州刺史。
这些年来的教育早已经让陈光达欲贺难平。
哪怕是朝廷想要征收赋税,在他看来那也是用刀子从他的身上剜肉。
而经他这一番呵斥,师爷也只能无奈地低下头来,不敢多言。
片刻过后,陈光达又开口问道:“今年收到了多少赋税?”
“回禀刺史,平阳,瀚城两地今年均已绝收。”
“其余多地今年的粮食产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州府虽然早就已经向各地方发出了收缴赋税的公函,可是直至今日我们所收集到的赋税也不过只有区区四十万两,甚至还不到往年的一半!”
赵光达闻听此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
“这群乡巴佬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连官府的赋税都敢拖延,看来他们是不要命了!”
“大人,赋税之所以难以征收,主要还是因为今年粮食歉收,且粮米价格实在过重。”
“如今许多百姓均已经是入不敷出。”
“更有甚者甚至连明年的稻种都已经用作充饥。”
“那稻种可是百姓的心血,他们贫苦到如此程度,又哪里有钱为官府缴纳赋税?”
林世豪只是为百姓说了两句公道话。
可随即便受到了陈光达的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本官对于百姓实在太过苛刻吗?”
“卑职没有这个意思!”
“可你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陈光达重重将茶杯摔在地上,同时指着林世豪的鼻子骂道:“这些年来我为兖州付出了多少,为这些穷苦百姓付出了多少,你姓林的难道没有看在眼里吗?”
“我初到兖州之时,此处一穷二白,群雄割据,莫说是百姓,就连官差衙役都险些饿死!”
“是我一连几次带兵进山剿匪,直至将此处的匪患彻底消除,这才让兖州重新恢复平定。”
“可是最终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的只不过是女帝的口头褒奖,紧接着她便将肃王派遣到了此处担任藩王!”
“要是没有我为他提前夯实基础,这些穷苦百姓安能有今日的生活?”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姓林的应该是此处的土着吧?难道连你也不记得本官到来之前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
像是这样的话,林世豪这些年来已经听过了无数次。
每每遇到肃王与陈光达发生争辩的时候,陈光达总会拿这番话作为说辞来质问肃王。
天长日久,肃王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陈光达就算再贪婪,终究是要供养着他们父子,他又何必与这个偏激的疯子过多争执?
不得不承认,陈光达当初被委派到此的时候的确是一个好官。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夯实基础,荡平匪患,这些事情也的确全都存在。
只是这些年来的利益熏染已经让陈光达忘记初心。
他变得越来越贪婪,甚至忘记了当初自己所做一切的初衷。
哪怕百姓们的日子已经贫苦到了如此程度,他仍然要求向百姓征收赋税。
林世豪之前已经一连去过了几座州县。
他看到许多百姓都已经被饿死。
那些仅剩之人如今也已经瘦骨嶙峋。
晨光达为了彰显自己的政绩,几乎是将那些州县中的存粮全部抽调到了主城,然后再以高价售卖。
他借着售卖粮食赚得钵满盆满,却让那些穷苦百姓饿得瘦骨嶙峋,甚至只能吃树皮,草根维持生计。
正是因为林世豪是当地土着,所以他才愿意为百姓的说一句公道话。
可如今面对陈光达的淫威,林世豪却也只能将说到一半的话再次咽回去。
面对林世豪的沉默,陈光达冷哼一声:“跟在我的身边做事,我肯定不会亏待了你。”
“但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守财。”
“我向这些百姓收纳赋税,为的也是维持地方的正常运转。”
“周边诸国虎狼环伺,随时都可能借着这次灾难而对咱们出手。”
“越到这个时候我们就越应该巩固军队,维持我们的战斗力!”
“你不是说今年收缴上来的赋税还不足往年的一半吗?”
“那位赵世子今天带来了不少粮食,据说是要用于赈济此处灾民。”
“你先从那粮食中分拨出一部分到我名下的粮站售卖,所得银两全部充入到今年的赋税当中。”
“至于剩下的那些粮食也要记得细水长流,要分批分量地下发给百姓,不能让他们一次吃得太饱!”
“还有,我让你们修建粥棚,如今修得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在城内搭建了近三十处粥棚!”
“三十处这么多?那我们有多少粮食才够下发给那些灾民?”
“派人拆去二十处,只留十处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