椛萤抿了抿嘴,才说:“昨晚黄叔说得太笼统了,我刚才知道,你是用你母亲对付的对方血怨。”
“而杨管事那边,是我提前说的,我是想着借这个机会让隍司吸纳了你,你有个后台,办事容易很多。可没想到,他另有算计……”
其实我最开始也是这样推断的椛萤意图。
只是杨管事藏匿心机的本事不高,三言两语就被我发现破绽。
“天上不会掉馅饼,世上也没那么多好事,我麻烦缠身,隍司不可能单纯找麻烦上身,交易其实最为公平,我要关于罗家的信息,要隍司帮忙,那我替隍司做一件事,理所应当。”我心平气和的和椛萤解释。
椛萤反问:“那要是办不成,还送了命呢?”
“人各有命,总比报不了仇,当个缩头乌龟好。”我笑了笑。
“你……”
“办法有很多种,信息可以找别人,为什么非要找隍司?”椛萤贝齿紧咬,脸颊都涨红了。
我没有再接话,沉默的看着窗外。
……
车里的氛围同样变得沉默。
车,进了熟悉的高层小区停车场。
椛萤下车时都没喊我。
我跟上她进了电梯。
叮的一声,负三楼到了。
环形墙壁上的十余道门几乎都开着,长廊幽深。
大厅不似我上次来时空旷,沙发上坐满了人,声音嘈杂哄闹。
相当一部分人,相貌丑陋古怪,神情乖戾凶狠。
本身,九流行当昼伏夜出,出生不错的普通人不可能干丧事买卖,懂行的人更想求一个出阳神。
就像是徐家,听了我会九流,不会算命,当时就翻了脸。
因此,无论什么出生,都是没有选择了,才会入九流这一行,导致了这行当的大部分人性格诡谲乖戾。
当然,这不能一概而论,只是纸人多招魂,剃头匠天天给死人剃头,赶尸匠又随时接触尸体,其余行业更不胜枚举,阴森的事情遇多了,正常人也会不正常。
两人走出电梯。
整个大厅忽地安静下来,数十道视线在我身上扫视。
阴冷,好奇,蔑视,甚至还有怜悯……
我稍稍蹙眉,心里是排斥这种地方的。
椛萤并没有驻足,我同她继续往前走。
大量的视线随动,甚至还有人吹了两声哨子,见我没反应,又都哄笑起来。
进了狭长过道,十余米便有一道门,尽头还是两道厚门。
椛萤推门让我进去后,自己反倒是没进来。
门缓缓关闭,她本身娇媚的情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清冷。
“你好自为之。”
之字,和门完全闭合的吱声重叠起来,变得刺耳……
椛萤是生气了。
可于我来说,能做的选择不多。
右墙柜子上摆的坛子,陶人,灯笼,纸人,透着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
正面茶盘上的瓷娃娃,像是盯着我一样,发暗的嘴唇,像是在笑。
我走到屋中间,背负着双手,静静等待。
差不多等了半小时左右,门才再次被推开,杨管事进来了,他身后依旧跟着两人,别着哭丧棒的精瘦鬼婆,背着粗竹竿的矮小抬棺匠。
那两人看我的眼神十分警惕。
“呵呵,椛萤这性子,喜欢刺激,就知道她会提前这么久开回来。”
杨管事脸上布满笑容,先前被我戳破算计的沉寂一扫而空,又请我坐下。
茶盘前边摆着木墩椅子,我坐下后,杨管事到了正面泡茶。
随着他提壶,一股细长的茶水冲入茶碗中,他才微眯着眼说到:“罗家的信息,非同小可,贸然拿给你,隍司也有风险,因此,你要先办事,后拿信息,也是给我一些准备搜集的时间,显神侄儿,你没问题吧?”
杨管事将茶杯推到我面前。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淡回答:“不要食言,出尔反尔就好。”
杨管事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答到:“杨某人自不食言。”
随后,他才道明要我帮忙的事。
如同椛萤先前说的一样,隍司负责了整个靳阳区域的阴事。
具体来说,死人丧葬,闹鬼诈尸,都是隍司出面收钱,安排人手,相当于另类的“官方”。
数月前,隍司接受了一桩极为棘手的事情。
靳阳的经开区,十年前有个房地产公司,开发了一片区域,结果拖拖拉拉四五年,破产跑了,留下一大堆烂尾楼。
市里找了许多新的开发商,他们都说有安全隐患,不愿意接手。
试过各种办法都无果后,相关部门就决定要爆破,重新开发。
而这几年时间,烂尾楼里已经住满了人,清退本身不难,赔偿什么都谈妥了。
可每次即将爆破拆除的时候,就会瞧见一些房间门口,或者是露天的阳台上站着人,清晰可见。
这哪儿还能炸?
再安排人进去清退,不但没找到人,工作人员反倒是消失不见……
这烫手山芋,就落到了隍司的手中。
隍司派遣过几次人手进去了,全都无疾而终,那些人都没再出来过。
杨管事说完这些,脸上满是愁容。
我瞳仁微缩,握着茶杯的手稍稍捏紧。
隍司的这件事情,可不是简单的烫手山芋。
鬼有,灰、白、黄、黑、血、青……等。
涉及鬼的场所,一样有级别的不同。
譬如我家别墅存在着血怨,那就是凶宅,晚上误入之人必定见鬼!
城中村的唐家老宅,老龚和病鬼都是外来的,只能算是鬼宅。
方寸之地,寥寥几鬼,阴怨之气不足以遮天蔽日,因此一过五更天,日出鬼伏。
可当枉死之人过多,亡魂无法离开,怨气和阴气就会裹挟着滋长,直到蔽日遮天时,就会形成一种特殊的场所,“狱”。
狱是活人禁地,贸然闯入轻则受惊丢魂,重则冤魂上身,再无法走出。
而这只是狱的基本条件,五狱鬼和二十八狱囚出没之地,自身的怨气都会辐散,形成凶狱。
“显神侄儿,怎么样,你有把握么?”杨管事提起茶壶,给我续了八分满。
我没喝,反而松开茶杯。
瞥了杨管事一眼,我淡淡的说:“我很有诚意了,可杨管事你,好像并没什么诚意。”
杨管事眼中不解,说:“显神侄儿,你这句话,我怎么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