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左边手臂承力,身体便趔趄着往右倾斜了一下,她慌忙握紧手里的汤婆子,朝前踉跄一步,好不容易站稳后,停住脚没再往前走。
迟奚祉低眸,看着她闪着光的杏花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她的眼眸总是潋滟无边般,清澈明亮的像是长白山的天池,不忍玷污。
迟奚祉松开扶着她的手,往上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声线沉凉,“是有一个,不过她前段日子染了病,回老家休养去了。”
“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元知酌微微蹙眉,关心道。
迟奚祉的手顿在她的脖颈处,指骨贴在她温热细嫩的肌肤上,时有时无地摩挲着,他好看的凤眸上挑,顿了会儿才哑笑出声,“这还是你失忆前和朕说的,朕怎么知道?你若是想念她,朕便派人去她老家寻她回来就是了。”
元知酌被他的手冻到,瑟缩了一下脖子,“那好。”
迟奚祉也就是碰了碰,接着就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来,隔着厚厚的衣裳,他揽住她的肩,呼出的热气转眼消散,“走吧,该回去了。”
元知酌拢神,扭回头往前一看,刚刚想事情想得入迷了,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鸾禧宫。
——
几日后,鸾禧宫。
“今日倒是太阳艳艳。”元知酌仰首,看着远处升起的皓日,她拢紧了身上的氅衣。
那日消食吹了点冷风,她当晚又感上了风寒,一整晚咳嗽个不停。考虑到迟奚祉第二日还要忙政务,元知酌怕传染给他,明里暗里想让他回乾宁宫去,可他就是不肯走。
太医说身弱之人容易心烦意乱,他拧了拧眉懒着不走,既要照顾着她脆弱娇气的情绪,时不时要给她盖被又喂水,扰得一整夜无眠。
关在正殿里闷了几天,元知酌的病好了许多,咳嗽的药也免掉了,只是身体还是羸弱,天气放晴,迟奚祉便准许她出殿,院子的侍卫也都撤离到了鸾禧宫的院外,没了那些走来走去的侍卫,元知酌都觉得耳根清净了。
远烟顺着宫墙的东边看过去,笑道:“这几日停了雪,再过两日便是春分,娘娘也是碰着了好时候。”
元知酌知道这是奉承话,淡淡地笑了笑。
远烟接着道:“今年的春日宴声势浩大,不但会宴请百官,还会邀请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娘娘穿的华服首饰尚服局今早便派人送了过来。”
元知酌剥橘皮的动作顿住,柑橘汁水饱满,剥开一片,便有清甜的香味溢在鼻尖,她声音清冽,“我是一定要去的吗?”
远烟点点头,“娘娘是东兴元府的嫡女,今后又会是当朝的中宫皇后,京城里的公子小姐都想着一睹您的风采,不去怕是陛下那边也难说。”
红日的暖阳倾洒下来,照在人的身上,却还是浸着冬末的五分寒,元知酌眼眸黯了黯,“他们没见过我吗?”
远烟帮元知酌的小碗里再添了一杯橘皮奶,边道:“娘娘不是先前在广陵生活,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可都没见过您。”
远烟的话刚出,碧瑛便上前来了,她朝元知酌福过礼,将手里的汤婆子递送给元知酌,而余光一直看在远烟的身上,脸上似乎有些来晚了的慌张。
元知酌在她们两个间扫了眼,将她们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她眼里闪过暗光,低下头继续将手里的柑橘剥开,青涩的味道里多了些飘上来的奶香,她唇角勾了勾笑,“行了,我坐在晒晒太阳,尚服局那边的打赏不要忘了,你们忙你们的去,不用守着我。”
元知酌躺回到摇椅上,逍遥椅正对着东边,金色光顺着她的绣鞋一寸一寸地上攀着,即使孟春将至,但是京城依旧冷的冻人。
元知酌动了动晒在阳光里的指尖,若不是看着覆了层淡淡的霁光,她都根本感受不到这春日的暖。
——
向晚时分。
迟奚祉将面前人的衬裤卷上去,露出小腿肚往下的部分,一只手捧起她小巧的玉足,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白皙的脚背上,他的指腹沾了抹淡黄的药膏,轻轻在结痂了的伤口上化开,微微的凉意渗进皮肤。
“今日晒了太阳,怎么这脚还是这么冰?”烛盏从一侧打下光来,他凌厉的五官柔化在光影变幻里。
元知酌慵慵懒懒地斜倚在贵妃椅上,身下垫着两层厚厚的白狐毯,她感受到了迟奚祉的掌心摩挲她脚掌内侧的软肉,丝丝酥麻,蜷缩了下脚趾,她想要抻两下,却被人握得更紧了。
“别乱晃,涂个药还不安分。”迟奚祉半垂眼睑,他的墨发微湿,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的烛光,只有绯唇到寝衣领口往上的部分裸露出在亮处,显得他周遭沉冷疏离。
元知酌不太乐意,勒痕的那处已经开始长新肉了,轻微的痒意像是小虫在啮咬,很是蚀骨,加之迟奚祉过分柔和按摩的动作,像是引着那处的“虫子”乱爬。
她缩起脚尖,更加大幅度地挣了下,像是要踹他一脚。
迟奚祉略微不耐地掀眸,目光又静又沉,如刀似刃,定在元知酌的脸上,他沾了膏药的指腹在她干净的皮肤上蹭了蹭,指尖随着她卷起的裤脚往上。
元知酌被着阴恻恻的眸光剐到了,怔了怔,这两天他收敛了点脾性,她都差点忘了迟奚祉这人不是伺候人的主,不受控制地轻咳了两声,她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色,檀口微启:“痒——”
迟奚祉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膝盖骨上,听了她的话,屈指轻轻地敲了两下,薄唇吐出两个字,“忍着。”
结痂长新肉肯定是会痒的,她又爱美,抓了留疤,或者留了个黑印,她以后指不定在哪哭呢。
脚腕上的药涂好了,迟奚祉就着她的腿,将人拉过来,扯到自己的腿上,将她的袖口卷上去,纤细匀称的手腕上戴着串十八子菩提,正正好好遮住了那圈略显狰狞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