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檐下的痴客掉了半边粉嫩的花瓣,经白玉砖上的尘埃一裹,落了风尘。
气流缓缓降沉下来,凝在两个人之间,可元知酌依旧笑得骄矜又妖秾。
她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迟奚祉修长如玉的手压着她的耳珠,将一枚甘棠色的耳玦戴了上去,接着将她的脸往上抬了抬,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慢词慢句钓着她,“亲哪儿?”
元知酌屈指滑过迟奚祉的侧脸,音质似檐上银铃,像是一只化作人形的狐狸诱哄道:“陛下亲哪儿会消气就亲哪儿。”
迟奚祉眼底的阴郁褪了些,染上了轻佻和风流,他还是未动,单单凝视着面前的这一张俏脸柔颜。
元知酌略微用着那种打量人的狡黠看他,眉眼翕笑,媚气噬人,冷冷清清的眼底,直引得人为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只是一眼,迟奚祉就知道她又在想着怎么算计他了。
耳鬓厮磨的吻游走在颈间,迟奚祉低沉的嗓音略带狎玩,单刀直入问她:“皇后想要些什么?”
元知酌搂住迟奚祉埋下来的头,纤指轻轻抽了几缕他束起的墨发,绕在指尖玩弄,“想要北燕的江山,想要金銮殿里的龙椅,想要你的位置。”
多么大逆不道的话,赤裸的权柄和利剑,真真假假,像是镌刻在心脏里的秘密,即使失忆了,也依旧能够明晃晃在眼底。
迟奚祉低了低头。
元知酌听到他深埋时喉间低喘出的笑,说不出的意味,于是在他开口之前,她突兀地亡羊补牢道:“开玩笑的,我只要陛下永远爱我。”
回应她的只是一声清浅又浪荡的吸吮声,像是华丽的绸缎缠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的爱欲编织起来,将她蚕食殆尽。
他的手捂住她的嘴巴,薄唇折磨在她的身前。
元知酌仰着头,没有反抗,而是往他手里送了送,微张的唇咬在他指侧。
迟奚祉的指缝间溢满了低吟。
千百万次里,元知酌反复试探他的底线,但同样的,她也在一步步地暴露自己与日俱增的爱意。
——
秋猎的地点设在了端熹园靠北五里外的昆蓥山群,崇山峻岭之间,陷出一片广袤的平原来,夏日来不及消散的热气催生出茂密的草场,深林停僮葱翠,草密林深之间,野兽藏匿于峭壁崖谷之中。
这样好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决定了这里便是狩猎的绝佳场所。
北燕是马背上打出的天下,到了先帝那更甚,不仅北征南伐,将将北燕的疆土扩大了一倍不止,在内还将行宫修缮扩建,连着端熹园后的昆蓥山群整片归为围场,供皇家狩猎游玩使用。
先帝擅武,也爱武,去除御驾亲征的时日,在燕京的时候每月都会到端熹园来,不过,大多日子也都是待在昆蓥山的营帐里头。
秋猎的第一日,由天子射出第一弓,象征着秋猎的开始。
在这之后,众人便可自由进到林子里打猎,或者在猎场里骑马饮酒,或是讨一畅快乐子。
迟奚祉穿着玄色的狩猎服,微微抬手,一侧的人奉上一支裹了黑桃皮的长箭,他接过,干净利落地抬手举弓,搭箭扣弦。
底下的人凝气看着,似乎还没有看准他瞄上靶心,箭便已如白虹贯日,穿空而过,精准地射中在那艳红色上。
箭矢破开的疾风绕起迟奚祉耳侧的发丝,他的黑眸锐利,虚眯了下眼,将手中的金弓交给候着的侍卫。
台侧的侍卫见势,击鼓鸣声,宣布秋猎正式开始,周遭的马儿被着鼓鸣声刺激到了,扬起前蹄踏起一片土尘,气氛渐渐高涨。
元知酌昨日在软榻上便和迟奚祉约定好了,他们不同道而行,届时以落日为号,比比谁猎得的猎物更多,谁便答应对方任何的一个要求。
今早元知酌洗漱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衣物保存不当,她原本的那双长靴被什么小动物的利齿咬坏了一个口子,只得派人再送一双过来,时间紧凑,她又不能耽搁了秋猎,便穿着双翘头鞋,配着英姿飒爽的狩猎服,显得不伦不类。
方才,秋蕊将新的长靴送来。
元知酌本想要自己悄咪咪地换了鞋,不要别人发现,可迟奚祉走近问了句,也没有什么忌讳的,就直直蹲在地上给她换鞋。
元知酌望着底下还未完全散开的人群,抻了抻半蹲在地上的迟奚祉,悄声劝道:“你给我穿鞋,底下的人会看笑话的。”
迟奚祉将袖口挽起些,狭眸侧睨了眼底下,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道:“上天喜欢看戏剧性的桥段,做人的也爱凑热闹。”
他垂眸敛起大半的情绪,扶着她的小腿,替她将靴子穿回去,“让他们看去,就当是给他们做秋猎的谈资了。”
“另一只脚。”他的指腹揉了揉那纤细骨感的脚踝,淡谑:“况且,如果朕能同时拥有你和爱,那么朕甘愿折腰。”
让上位者伏微做小,让高傲者苦苦索求,最戏剧,也最有看头,万般名誉节操,终抵不过一把刮骨芙蓉刀。
他迟奚祉早就不在乎别人背地里的嘲谑了。
——
“杨姑娘。”解徐行勒马停下,散在肩头的几撮长生辫在空中荡漾了圈,随着他的低头而落到胸膛前,依旧一副桀骜不羁的公子哥样。
杨逑仪闻声驻足,她柔和的眼光亮了亮,朝一旁的贵女们讲了几句,便提着裙摆走进,“解公子今日也来了。”
解徐行点点头,将手里的马鞭轻拍在马匹后颈的鬃毛上,笑得灿烂,“是啊,我这等无名小卒也来登这大雅之堂献献丑。”
杨逑仪掩面而笑,羞怯似得抬头,瞥见解徐行腰带上系着的玉佩,想起来什么,唤道:“画扇。”
画扇从颔首,拿出一只香囊来,天青色的提花锦上绣着两朵相交的冰蓝兰花,抽绳连着宝珠,一灰一蓝的流苏在阳光下泛出光滑的丝绸感。
这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绣娘才能比得上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