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卿仿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从散发着清香的被窝醒来,睁开眼睛后,身处于一个淡雅的房间。
突然房间门打开。
面容模糊的女人站在门口,用温柔的嗓音对她说:“卿卿,快起床了,该去学校了。”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知道啦妈妈。”
出了房间,看到客厅的饭桌旁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见到她,威严中透着关切地问:“怎么穿这么少?当心着凉,再去加件外套。”
她听到梦里的自己抱怨:“不嘛,我今天就想穿这件衣服,还要配上妈妈给我买的新鞋子!”
她的坚持让男人妥协了,无奈道:“到时候感冒了,别又嚷着要我带你去医院。”
端着早饭出来的女人立即不高兴了:“这是你闺女,她生病了不找你找谁?”
男人无言,摇摇头,向她招了招手:“行了,快来吃早饭,吃完爸爸送你去上学。”
心情一阵雀跃。
她不由自主地奔向了“父亲”,然而即将投入“父亲”怀抱之际,周围的景象如同镜子般碎裂,那对温柔慈爱的父母化为碎片,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句刺耳的责骂……
“你个废物!连顿饭都做不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放那么多水!”
她惊惶地蜷缩在角落,看着巨大的阴影越来越近,急得不住求饶:“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才五岁,我以后会做的更好的……”
求饶的话语换来的只有巴掌和拳打脚踢,还有无休止的辱骂。
“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丢了!活儿干不好还净费粮食!”
她抱住脑袋缩成一团,无边的绝望将她吞没,她哭啼道:“卿卿不费粮食,卿卿吃的很少,妈妈,不要丢掉卿卿……”
骂声远去,下一刻,是棍子一次又一次抽在她身上。
她疼得在地上打滚:“爸爸!爸爸不要打了!卿卿不敢了,卿卿以后会听话了……”
“你今天为什么没看好弟弟?看把弟弟额头磕的!
今天我要是不教训你,你就不会长记性!”
她抬起头看向父亲,张嘴想要解释,父亲却一棍子落下,砸中她的嘴巴,她痛嚎一声,捂住嘴巴跪倒在地,一松手,满口的血和着牙齿落到她小小的掌心。
年幼的小女孩害怕又惊恐地看着掌心的断齿,却见手中的鲜血忽然顺着手臂朝她蔓延而来,血红的色彩一点点转为足以吞没一切的黑,她的掌心、手臂、胳膊,逐一被黑所吞噬,而那断齿剧烈颤动起来,最终竟然化为一张深渊巨口,猛然张开将她吞吃入腹!
刺骨的疼痛和冰冷包裹全身,她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发出了惶然痛苦的哭声。
救救我……
救救我……
年幼的小女孩被痛撕扯得四分五裂,破碎的灵魂在这黑暗中逐渐重塑出一个新的自己。
乔卿卿蹲在凄惶无助的小女孩面前,张开双臂拥住她。
“别怕……”
“我们得救了。”
乔卿卿脚下的黑暗深渊蓦地滴出一点白。
这白以她为圆心,迅速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黑暗的驱散象征光明到来。
怀中的小女孩停止了恐惧和啜泣,仰起头与她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自己,渐渐融合为一体。
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如泡沫般消失。
乔卿卿起身,踏着纯白铺就的道路,走向了她终生难忘的梦魇。
随着她的迈步,身后原本死寂的地方,却是缓缓抽出草芽、冒出朵朵花苞,直至最后绿草盎然鲜花遍地。
乔卿卿一步步往前走着,走过了拿着棍子阴沉似鬼的“父亲”,走过了拳打脚踢面目狰狞的“母亲”。
最终,她推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温柔包容的母亲,是威严慈爱的父亲。
可当她加快步伐朝他们奔赴而去时,眼前的视野又是一变……
她看到对面,一对可爱的小女孩手拉着手,欢快地向她奔来!
曾经自己渴望的父母,在这一刻,却是变成了她和陆珩……
“!!!”
极度的惊诧令她骤然睁眼。
“醒了醒了!”
下一秒,耳边传来哽咽的哭声:“卿卿啊,你吓死我们了!”
犹自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边界时,她冰凉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包裹。
手背传来的滴滴凉意,让她本能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世界突然清晰起来。
她看到医院那白色的天花板,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听到护士推着推车走过的声音……
乔卿卿的脑海中,也开始浮现出之前发生的一幕幕画面。
心一紧,乔卿卿开口:“孩子……呢?”
出声才知道,自己的声音不知怎么竟然如此沙哑,像是年迈的老人。
“孩子们很平安,现在正在监护室观察,你不用担心!”
施美筠抢先回答道,看着乔卿卿虚弱的样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于是哽咽地问她:“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自责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连声音都颤抖了:“瞧我说的什么废话!你现在肯定哪里都痛得不得了……我,我这就去请医生来给你看看!”
施美筠不敢再待下去,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只要看到卿卿,就会想到林医生的话,脑海里浮现出卿卿做手术的血腥画面……
这简直是一场心灵凌迟。
施美筠感到无言面对卿卿,毕竟是她的儿子,让卿卿遭受了这一切!
婆婆一走,乔卿卿就微微垂眸,看向了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抵在额前,始终垂头不语的男人。
陆珩头发凌乱,光看这颗脑袋,她就感觉到了一股颓靡。
乔卿卿想到梦里最后出现的那张脸,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陆珩……我刚才做梦了……”
陆珩依然不动、不语。
乔卿卿并不在意,回忆着梦的内容,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我觉得,我能彻底放下过去,迎接未来……这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
“陆珩,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