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很久没有过这么盛大的庆祝活动了。每个人都赶过来帮忙,也包括老师们和温黎。
乡下的美食没有城市里丰富,有的不外乎是腊肉、腊鱼以及村民家里腌制的各种咸菜、泡菜等,林林总总的,菜色也丰富得很。
温黎和张老师负责去村长家菜窖取春天时储存下的青菜。张老师有点恐高,下去菜窖的重任就落到了温黎头上。
她带着篮子下去,装满一篮子就拽绳子,张老师把篮子拉上去,把菜放到背篓里码好,再把篮子放下去。
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很快就快装满了一背篓。张老师冲着下面喊:“这篮子装上来,咱们就回去吧。”
温黎答应了。菜窖里光线全靠头顶的阳光照射下来,她身边能看见的蔬菜刚才已经搬完了,她只好换了个位置,走到更深一点的地方搬蔬菜。
张老师在上面等她。
正等着,院子外面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声:“哎呀,疼死我了。”
声音听起来很慌乱很焦急,距离张老师也不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张老师朝下面喊了句:“温黎,我到外面看一眼,马上回来。”
温黎没放在心上,答应了。
张老师跑到院子外面,就看到了安雯。她一条腿跪在地上,恰好是之前受伤的那条腿,双手努力想撑起身体,却怎么也没能成功。
张老师忙过去把安雯扶起来。她看着安雯脚上那双小皮鞋,有些不太赞同道:“村子里的路很不好走,你穿皮鞋太容易摔跤了。你的腿才好,应该注意点才是。”
安雯十分不好意思地认错:“对不起,张老师,是我的错。我光想着今天是欢送宴,要给村民们留个好印象,就想着要打扮漂亮点,忘了村里的路难走了。”
张老师不赞同道:“留好印象不一定要打扮漂亮,真正帮助到村民,给他们做了实事,这才是真正留下好印象的做法。”
安雯自然又是一番认错,态度非常诚恳。
张老师见安雯一身新衣服全弄脏了,还一直捧着膝盖,十分痛苦的样子,想到安雯之前摔到腿,给村民们添了很大的麻烦,怕临走时再出什么意外,便想着先把安雯平安送回去再说。
她一个女老师,没有男老师力气大,自然抱不动安雯。手机这会儿又没有信号,村民们和其他老师又都集中在广场上帮忙筹办宴会。
她只好跑回去,对菜窖里的温黎喊了声:“出了点麻烦,我先去叫人来帮忙,大概五分钟后回来。”
温黎说:“知道了。”
张老师往广场跑,想叫个男老师来帮忙。
喻景宸和她一起过来,两人一起把安雯抬去了广场,反复叮嘱她不要再乱跑了,老老实实等着吃饭就行。
安顿好安雯,张老师又去找温黎。到的时候,看到菜窖的门已经关上了,原本一背篓的蔬菜也不见了。
她以为是温黎等不及她回来,自己先背着蔬菜回去了。就又折返回广场找温黎。
今天太乱了,所有人都有不少事情忙,广场上来来往往好多人,张老师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温黎。
她去问负责切菜做饭的婆婆:“蔬菜送到了吗?”
婆婆指着地上一大盆洗好的野菜,说:“都在呢。”
张老师这才放下心,又去帮忙做别的事情。
直到长桌宴摆起来,所有人都就座,霍远琛过来问张老师:“温黎呢?”
张老师一愣:“你也没看到温黎吗?”
霍远琛也愣了:“她不是和你一起去拿蔬菜吗?这会饭菜都做好了,怎么也见不到她?”
张老师这才慌了:“我跟温黎是一起去菜窖没错,但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她等不及我,先回来了啊。而且我也问过了婆婆,蔬菜都送到了。”
霍远琛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相当难看:“快带我去菜窖。”
他一路跑着去的菜窖。张老师也跑,但她根本跟不上霍远琛的速度。
霍远琛一看到菜窖上面那个紧扣的木板时,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立刻掀开木板,跳进了菜窖里。眼前的黑暗让他有短暂的不适应,他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温黎。”霍远琛喊。
没有人回应他。
“温黎!”
他边喊,边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光线扫过菜窖,他一眼就看到了温黎。
小小的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蹲在菜窖深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涣散呆滞,一丝情绪也没有,像一具漂亮却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霍远琛的心像被谁狠狠揪了一把,生疼生疼。
“温黎,别怕,我在,我来接你了。”
他两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她。
怀里的人无动于衷,一点反应也没有给他。
安静得宛如一尊雕塑一般。
霍远琛心里五味杂陈的。他把温黎抱起来,抱着她爬到了菜窖外面。
张老师看到温黎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出声:“温黎,她怎么会在菜窖里?我还以为她早就上去了呢。”
霍远琛目光冰冷地扫了她一眼,跟刀子似的,让她不寒而栗。
“车钥匙在哪儿?”霍远琛问温黎。
别人不了解温黎的情况,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在漆黑幽闭的菜窖里待了这么久,肯定又犯病了。
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要送她去医院的。虽然他心里也清楚,就这里镇医院的水平来说,根本解决不了温黎的问题,但聊胜于无。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就这么把温黎放在村里什么也不做,等着她自己慢慢恢复的。
温黎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这时候的她,根本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任何人任何事,她陷入了封闭的空间,怎么也走不出来。
霍远琛最后是在她贴身的口袋里找到车钥匙的。他把她抱上车的时候,动作格外的温柔,甚至还贴心地帮她把头发上的菜叶子摘了下来,发丝也整理得一丝不苟。
帮她系安全带的时候,一直在安慰她。
“没事了,温黎,没事了。”
温黎依旧毫无反应,也拒绝和他交流。
霍远琛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发动了车子,一路疾驰着朝镇上而去。
路上,他也一直语气温柔地和温黎说话,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试图把她从梦魇里唤出来。
一直到快到医院时,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温黎才说了一句。
“霍远琛,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