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让他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萧眠不解。
当初她以为赵非蕴只是因为唐家商铺高价倒卖米粮的事大发雷霆,哪里知道唐家还做了那种伤天害理之事。
尽管那两起墨城的受害人已被早早解救出来,但他们遭受的伤害不减,如今却只是拍拍屁股就让他们走了,萧眠着实不明白。
要不是清楚赵非蕴的为人,她甚至会真的认为是不是收了唐家的贿赂,这才网开一面。
“你是不是认为我在包庇他们?”
“我没这么说。”
赵非蕴轻笑。
萧眠实在是太好懂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自己脸上,便是不说,他也知道眼前人在想什么。
马车碾过沙石的声音渐渐远去,星子淡淡的光晕下,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他收回视线。
“如果我还是当初的荣王府公子,这样的人即便是死千百次也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怒。”
赵非蕴的声音在黝黑的深夜显得格外轻飘飘的。
万籁俱寂,墨城也陷入了沉睡。
“然而现在,我却不能。”
“为什么?”他难道不是墨城县令吗?
不过是一个商人,违法了被抓岂不是正当?
“的确。”赵非蕴长长叹息,东边天际仍然泛着鱼肚青,光芒未曾出现,倒是将另一半的天衬得愈发黑暗。
“墨城死了一个唐姓商人没事,但是却不能没了期盼。为今之计,是要活下去。”
唐老爷无疑是贪婪的,他带着大半的身家换成的米粮来到这里,虽然价格奇高,但也能解墨城百姓一时之急。
如今这些米粮在官府手中,也能够更好的分发给老百姓。
而且,他将唐家的钱财也弥补给了那两户被无端卖身为奴的人家,将他们的身契也一并毁了。
“更何况,对唐耀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来说,杀了他简单,没收他的家财,才是真正要他的命!“
赵非蕴从前在长安看多了这种人,自然知道怎样是拿捏的最狠。
“放心吧,我已经以墨城县令的名义,上折子发往金陵,告知了此事。”
“相信唐家的敌人很乐意听到这个消息。”
唐老爷以为只要保住性命,回到金陵便能从头再来,可却从未想过,已经摇摇欲坠的唐家,还经得起旁人的冲击吗?
等待着他们的,必是凄惨的报应。
“如此,倒是我多想了。”
萧眠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天空,现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得进行,只等着一场大雨下来,能带给墨城更好得生命力。
“阿眠,我.....”赵非蕴没有说话,良久,才又继续,“那天,我本来是想抓一双大雁给你,哪知道活雁不好寻。”
因为这,他即便是睡在山上,也没见到半只。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你会等我吗?”
赵非蕴按住萧眠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墨黑的眼珠闪烁着期待的光晕。
萧眠抿唇,当初月色太好,她也不知怎么的昏了头,照理来说,自己对赵非蕴只有家人之情,可是......
她抬起头,看着赵非蕴摇头,“对不起,我,我还没想好。”
赵非蕴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周身的气压极低,他本以为萧眠对自己有情,哪知道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
到底是曾经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傲气让他说不出刨根问底的话。
小林他们远远看着,只感到县令周身气息变得极为寒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踌躇着不敢上前。
之前两人不是还并排走着么,气氛极好。
怎么眨眼间就好似闹了脾气。
赵非蕴的手放下来,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想多了。”
“城外还有事,我先走了。小白还要再麻烦你一段时间。”
说完,连半步都不敢停留,转身就急匆匆得离开,因为精神恍惚,脚下似乎还略有趔趄,小林来扶,他摇摇头,更加失魂落魄。
小林挠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动了动嘴,看着萧眠得面色也不大好,到底没敢多说什么。
“那个,阿眠姐姐,我也先走了。”
看来两小口是拌嘴了,他们这些人还是不要多插嘴为好。
“额,嗯,好的,小心些。”萧眠回过神,也只是笑了笑。
看着赵非蕴色变,她其实心底也不好受,只是想到要与赵非蕴共度一生,她到底又不是十分确定。
......
时间说慢不慢,说快也不快。
在墨城官军民一心与干旱作斗争的时候,新麦将将冒出脑袋,空气中也带了几分寒露得冷气。
在某个天色还未大亮的清晨,一场大雨落了下来。
雨声击窗,风声呼啸,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百姓。
雨水拍走了他们的迷茫,所有人紧接着欢呼起来,在雨中欢呼,跳跃。
有老者跪在雨中,大张着双手匍匐于地,感激着上苍对他们的怜悯,不住的轻吻着脚下这片土地。
他们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应。
整个墨城沉浸在喜庆的海洋。
欢呼声即使是赵非蕴身在县衙后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坐于案桌后,拿着书,面上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笑容。
终于下雨了。
墨城坚持到了这一天。
看来周白主持的水利工事正好可以得到验证。
“大人,大人,您赶紧去外面瞧瞧吧......出事了。”
小林跟着赵非蕴进进出出,早已锻炼的面不改色,按理说再没什么能让他失态,赵非蕴下意识拧紧了眉。
“什么事?”
他站起来,将书放置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小林。
难道......“可是阿眠?”
小林一愣,大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未曾主动提起阿眠姐姐,他还以为两人已经彻底决裂了。
原来大人还是在心底一直记挂着人家啊。
小林心底啧啧两声,不过此时倒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面对赵非蕴的询问,他忙摇头否认。
一时之间想到外面的情景,他抹了一把豆大的汗珠,平复了情绪,但声音还是不自觉发颤,“大人,您不知道,外面,外面突然来了好多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