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景元早早地请人在旅馆门口等着她,本来说好的吃早餐,却把她带到了神策府,不应该去尚滋味吗?
神策府的书桌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几大堆文牍,像是从来没有处理过,又或许是被人不断地堆上去的。
书桌旁安放了小小四方的餐桌,上面摆放着满盘精致的早餐,彦卿和景元已然坐好等待着她。
“为什么吃早餐要在这里吃?看着这么多文牍还有心情吃吗?”萱菱嫌弃地看着十分不典雅的用餐处。
“哎呀,这不是为了吃完后立刻投身工作吗?我常年事务繁多,哪像殿下能随心所欲闲游各地。”景元给萱菱倒了一杯茶。
递给她时却收到了来自她的白眼,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阴阳我?”
“不敢不敢,就当是殿下理解一下为繁事缠身的我,好不好?”景元讨好似的将精美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殿下姐姐,你尝尝这个,这个很好吃。”彦卿也学着景元讨好她。
“还是彦卿可爱。”萱菱立刻眉眼温和地朝彦卿笑了笑。
但“殿下姐姐”这是什么称呼?彦卿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吗?
不过彦卿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少女的脾气实在不好。总感觉将军都是在被她欺负,所以他只能赶紧从中制止,以保护将军。
“还是叫我萱菱吧。”萱菱干巴巴笑着,对这个称呼感到尴尬。
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景元这么个总是喜欢用官腔的人才会这么称呼她,这样的称呼,如今再没有其他人会叫了。
“好,萱菱姐姐。”彦卿乖巧一笑。
看样子他也喜欢这么叫。
“萱菱姐姐会一直留在罗浮吗?”彦卿好奇问道。
话虽这么问,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她留下还是快点离开。
她留在这里的话,总感觉将军会开心。但以彦卿活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少女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萱菱下意识摇摇头,“不会。说不定……马上就走了,又说不定待个一百八十年再走。”
对于这个话题,景元倒是默默吃着东西,没有参与讨论。
说着吃完饭后要立刻投入工作的景元在小餐桌收了之后,便开始单手支起脑袋打瞌睡了。
青镞也不管,自顾自地不知从哪一摞一摞地抱来一堆文牍。
青镞来来回回几趟,景元的上半身已经被遮完了,见这架势萱菱才知景元的头疼从何而来。
“还有吗?我帮你。”萱菱看着一个女孩子做这些体力活也挺不容易。
青镞平时总不苟言笑,对于罗浮的内务不能为外人所知这事一向很是守原则。
萱菱已经做好被她拒绝的准备,也想好了说服她的借口。
谁知青镞面无表情的脸霎时有些受宠若惊,又不自觉躲着她的目光,“那便麻烦姑娘了。”
青镞带她出入各司搜罗,有一些是联盟那里拿过来的文牍,青镞事无巨细向她介绍着如今的形势。
再次回到神策府门口,萱菱停住脚步,“你知道我是谁?”
青镞倒是没再刻意躲闪,盈盈一笑,“能让将军如此对待,再结合史书的各种描述,我大约猜出来了。”
想来也是,能在神策将军府工作,定然也是通读史书,怕是那些史书上也有关于她的特征的绘画。
哪怕名字不一样,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放心的原因,谁知却这么快就被这女子猜出来了。因为历史上几乎都称她为“统帅菱姬”,鲜少会出现萱菱这个名字。
“不过殿下不必担心,这罗浮能猜出您身份的不超过五人。”青镞说。
“史书?我已经能想到那些书上关于我写得有多难听了,不过,倒也不假。”萱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殿下不必在意,即使如此,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仙舟人民仍然崇敬殿下,铭记殿下的付出。”青镞认真地冲她道。
萱菱一怔,被这直球打得不知所措。
待所有文牍都放好,书桌已经没有了空余的地方,景元的脑袋竟已经靠在书堆上睡着了。
萱菱在书桌一侧放了张椅子,便开始一个个翻看文牍。
青镞给她端来一杯茶,目光有些惊喜,但压低声音道:“殿下要帮将军处理这些吗?”
萱菱淡淡道:“那能怎样?你刚才都跟我讲了那么多,不是和景元合起伙来坑骗我做事吗?”
萱菱早就明白了,从吃早餐开始,她就被景元给算计了,而青镞作为景元忠诚的属下,也帮着一起算计她。
不过她并不在意,毕竟如果不是她默认,没有人能算计她。
“青镞不敢。”青镞立刻低下头。
“这家伙,惯会装可怜。算了,这一次我自认倒霉。”萱菱将靠椅上搭着的景元披风给他盖上。
青镞心中一暖,默默退下。
远远的,她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少女乖巧地坐在一角,认真翻看文牍,想象着她的另一副样子,战场上傲气凌人。如今抛却一切,却仍温柔。
快到正午时,桌上已经减了一大半,好在她曾经也是做过文职的。
当初帝弓坠入虚空裂口不见了时,她一人扛起整个仙舟联盟,那时还没有什么帝弓七天将。
仙舟也不止现在这么几艘,她每日要处理的文牍比这多了去了。
但她已经两千多年不曾处理这些了,自从设了七天将,她就专门负责监督,文职被她抛之脑后。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萱菱看了看睡得正舒服的景元,不禁摇摇头,看起来像只松软的大猫似的,她这该死的心软啊。
已经处理了很多,剩下的她也不打算再管了,一口闷了最后一口茶水,起身打算走。
干了这么一天活她起码得休息几十年。
路过景元时,手腕猛然被他扣住,萱菱转头看他,就知道他早就醒了,故意偷懒。
“殿下这是要去哪?”景元睁开眼睛,瞳孔深处有些慵懒朦胧,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哟,醒了呀,我替你干完活你就醒了?”萱菱阴阳怪气地说。
景元没反驳,毕竟是他理亏,谁叫他就是故意的呢。
不过并不是她把活干完他才醒,而是她要走他才醒。
景元放开她的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语气和缓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教训得是,景元受教了。 ”
萱菱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受教,反而带着一丝有恃无恐地挑衅,以及软绵绵地撒娇。
两人离得很近,景元的呼吸几乎打在她的身上,这个距离只要他的手轻轻一揽,就能将她揽入怀中。
她却从未发觉,有时景元觉得她这有些神经大条的性格倒是会让他趁机谋取不少福利。
但转念一想,也许不在她身边时,对她心思不纯的男人也会这么做,这么一想着,他又阴郁起来。
“符卿昨日说,将有几位天外来客来罗浮,殿下别急着走嘛,帮我参谋参谋?”景元目光灼热,不要脸地盯着她说。
被景元缠住,是最麻烦的事。
萱菱在心中微微叹口气,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为什么会觉得他很无辜很委屈,不忍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