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定下这个局时,杨震的用意自然是将严环、漕帮,以及与他们相关人等尽数铲除,以报杭州变故之仇。但是之后,他的目标却发生了些改变,尤其是当知道可以从严环等人身上入手对付徐家后,就更觉未必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加以利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下已然绝望的严环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是一愣:“你,想要我做什么?”问话时,神色间充满了期盼,他并不想错过任何的一丝机会。
而另外那些官员则也不觉有些紧张起来,不知杨震说这些到底是个什么目的。难道说,他是想借严环来给自己等人施压,好让自己等在徐家一事上站在他那边吗?
若真是如此,这几名官员还真不知该怎么做这个决定了。徐家他们固然是不敢得罪的,可若杨震真掌握了自己的一些罪证作为要挟,恐怕自己也很难拒绝说不吧。
在所有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杨震命人将那两件重要的证物给呈上堂来,在让严环过目之后,冷声道:“你老实交代,这两样东西是否大有关联?”
在看到那海船图纸之后,严环的身子再次一阵发颤:“他竟连这都找到了?如此一来,我是彻底没救了……”他当然知道私造海船的罪名有多大,虽然比不了劫夺官盐,却也是死罪。现在两罪合在一起,那是真的再难有翻身可能了。
而当他的目光落向那封已烧得完全看不清内容的书信后,严环又有些发怔,随即恍然过来:“难道他竟精明到能想明白个中联系,知道是徐家要我打造的海船?可也不对啊,即便他真猜着了,按官场中人的习惯,不也该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见他一副犹豫疑惑的模样,杨震却有些不耐烦了,哼声道:“严环,本官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你那两个儿子想想吧。赶紧老实交代,你是从谁那儿得的海船图纸?”
对于严环来说,这已经不能算是暗示了,他也迅速确信了一个事实——杨震真有意把事情往徐家身上扯!这个认识,让他的脑子迅速地转动起来,开始盘算怎么说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
最终,他觉着说实话最好。因为这样一来,能顺遂了杨震的心意,同时也能把庞大的华亭徐家给拉进来。他相信,虽然杨震凭着锦衣卫的势力能轻易将自己捉拿定罪,也可以让这些个扬州官员完全站在他那边,可想与徐家为敌,只怕他还没这个本事吧?
身为江南土著的严环自然很清楚徐家在此有多大的势力,一旦杨震得罪了他们,结果必然是大败亏输。那说不定自己还能有一线生机呢!
心思飞快地转动着,严环终于拿定了主意,同时目光轻轻从边上那些官员的身上扫过,想必这回他们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与难过了:“大人所料不错,这海船图纸正是来自徐家。而他们,确曾想与我漕帮联手出海贸易……”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的神色同时大变。杨震是眼中闪过精光,嘴角有笑意露了出来:“这严环果然不是蠢人,一下就明白了我的用意,而且看他回答的如此干脆,是想用驱虎吞狼的计策了。”
而其他官员,则一个个目瞪口呆,恨不能自己是聋子瞎子,什么都没听见看见。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们已知道此事,再想装聋作哑可是不成的,所以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杨震,不知他到底是发的哪门子疯,居然非要咬着徐家不放!
“果然是这样吗?”杨震轻轻点头,目光也在众官员的身上扫过:“这华亭徐家的胆子还真是大哪,竟完全不把我大明律法放在眼里吗?不知各位大人对此是何看法哪?”
“这个……”众官员怎么可能表态呢,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着,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恨自己今天怎么就不得病,怎么就来凑了这么个热闹呢。
杨震明白他们有多为难,暂时也不想逼迫他们,便把目光回转到严环的身上:“你所说的可是实情?你也应该知道,若是胡乱攀咬无罪之人,是个什么罪名吧?”
“哼,我都有这么大罪了,还会再随便诬陷别人吗?我之所言,尽皆是实!”
“好,那就签字画押吧。”杨震也不客气,一摆手,自有他备下的书记把堂审证词送到严环的面前。
严环匆匆扫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后,便按下了自己的指印,算是彻底定死了自己出卖徐家一事。
待一切做完,杨震又命人将严环带了出去,这才把眼扫过一众神思不属的官员:“各位大人,对此有何高见哪?”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阵沉默。没办法,这些官员深明明哲保身的道理,实在不想搀和到这种神仙打架般的争斗里去——他们现在已很肯定一件事情了,杨震这次是真有意要对徐家下手了。而这种层面的争斗,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地方官能参与的,他们觉着自己连炮灰都算不上哪。
可杨震都这么问了,他们也不好不作出回答,半晌之后,姚庆之才苦着张脸道:“杨大人,这事委实太大,也太过蹊跷,请恕下官等才疏学浅,实在无法给出看法哪。真要说的话,下官是不敢信此事的。不过大人也请放心,我等出了这门,自不敢向旁人透露任何与今日之事相关的话……”
“姚大人……”听出他话里置身事外的意思,杨震当即就把脸一板:“你如此逃避可不成哪。咱们都是朝廷的人,食君之禄自当为陛下分忧,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装作没有发生过呢?这可是欺君哪……”
听他用阴沉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众人又是一个激灵。他们这时候才想到了一点,面前这位可不是寻常的朝廷命官,而是替天子监察百官的锦衣卫大头目,自己刚才那番话可以用来说服任何一个官员,却偏偏最不该与他说。
什么叫进退两难,什么叫身不由己,现在我们的姚知府姚大人总算是清楚地感受到了。这让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自己怎么就这么背,居然遇到这等要命的事情,连逃避都逃不了啊。
至于其他人,则更是一个个哭丧着脸,却连话都不敢多说了。他们很清楚,这时候只有听人摆布了,只看自家的上司姚知府能不能顶住杨震的压力了。
但很明显,在杨震强大的压力面前,姚庆之完全没有了硬顶的能力,只能在一番踌躇之后,轻声道:“那依着杨大人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处理呢?”
听到这话,众人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知道他妥协了,也就是说他将和杨震一道去追究徐家破坏海禁的事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哪。
杨震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来:“看来知府大人还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嘛,那各位大人呢?”这是要继续逼迫其他众人表态了。
而在这个情况下,其他人如何敢选另一条路呢?于是在再三的犹豫之后,众扬州府的官员也都点头表示赞同,说自己定当以杨震和锦衣卫马首是瞻,查出徐家出海走私之类的不法事情来。
“很好,各位都是朝廷的忠臣,这一点我会向朝廷禀明的。一旦这次真查出真相来,你们的功劳也一定不会少了。”杨震适时地鼓励道。
不过这番话对他们的提振作用却很少,所有人都只是苦笑两声,连该有的应酬话都说不出来。所有人都清楚,当自己答应此事后,就将与徐家为敌。而在江南与徐家为敌的结果,他们实在是不敢细想哪。
既然这些人已上了自己的贼船,杨震就有必要让他们对局面稍微乐观些,毕竟接下来还有太多事情需要他们出力呢。在略作沉吟之后,他便道:“其实各位也不必太过畏惧徐家。不错,他们在江南确实势力庞大,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都有的是他们的人。但我们背后乃是整个大明朝廷,难道我们的靠山还比不过他们不成?
“而且,徐家既然家大业大,就势必会有许多的破绽,光是在扬州地面上,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就能找到他们的问题。所以真论起来,徐家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压根算不得什么!”
“啊?”众官员都有些意外地看着杨震,显然他惦记着徐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居然连对付他们的策略都有了。而且这策略还不光是在那海禁上,而且还包括了其他方面。
杨震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外和猜疑的目光,继续道:“当然,在扬州这儿,各位大人要比我更熟悉,也更有话语权。所以要想达成我们的目的,就需要各位大人出面了。还请各位莫要让我失望哪。”说着,他郑重地冲众官员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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