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缓缓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时昏暗的山洞内出现了点点火光，如同太阳吐出的橙色火焰，卷起灼热的气浪。
一个虚拟的小太阳在山洞顶部出现，秦九曾在洛克夫的记忆中见过它的存在。
族长心头忐忑，他不清楚秦九知道真相后能不能接受，又会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毕竟这些事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换做任何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人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过往，或许会当场疯掉。
他不敢肯定秦九是不是在这个范围以外。
在橙色的火光照耀下，秦九的脸蛋显得无比平静，只是一双藏在睫毛底下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像不安、像震惊，又像是……悲伤。
秦九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
她闭上眼睛以平静自己内心的波澜，再次睁眼时，眼底的情绪已经被她好好的藏了起来。
“我……”她声音有些沙哑，又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我是他的实验体？我不是人类？”
“嗯……”族长声音轻缓，似在惧怕惊扰秦九，他说：“你是第九代Eve实验体，是白虎组织第一实验室的第一个成功实验体。你也是……霸道和洛克夫在人间的延续。”
秦九闻言，眼眶不禁又有些发酸，但幸好山洞里的光芒并不算强烈，族长并没有看见她的不妥。
许久，秦九将鼻腔内的酸涩压制下去，她吐出一口浊气，问：“所以洛克夫和你的交易让你得到了什么？”
族长闻言，面容微动，他倒是没想到秦九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并且还能抓住这个关键点追问。
不过对于现在的秦九来说，他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秘密了，他毫不掩饰道：“让我们这一族可以延续下去……”
“所以，凯布利的出生是因为有了洛克夫的牺牲？”
族长此时再也无法保持脸上的平静，他瞳孔骤缩，眼神飘忽。
秦九果然不愧是筛选优秀基因结合而成的实验体，她居然凭借蛛丝马迹就能猜到了这个连他族人都被蒙在鼓里的答案。
族长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道：“本来我们这一族到我这里已经不能再生出拥有太阳神传承的后辈，因为有了洛克夫愿意贡献他的灵魂，所以我们这一族得以延续，而凯布利就是洛克夫献祭后出生的拥有太阳神传承的人类……”
秦九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惊讶，她不怪凯布利，也不怪族长，这是洛克夫自己选择的结果。
秦九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族长有些担心她的精神状况，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洛克夫他真的很爱你……”
“不。”秦九果断打断他的话，她抬眸直视族长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似要将族长卷入无边的黑暗，让族长忍不住错开视线。
秦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笑容并不达眼底，她像在嘲讽族长几人的努力，又像嘲讽自己的存在，她说：“你们就没想过另一个可能吗？我或许并不想要出生，你们用你们自以为的感动裹挟的我的一生。爱吗？洛克夫或许因为爱霸道，所以也同样的爱我。但在我看来，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秦九的眼神深深扎入族长的眼底，刺痛了他的灵魂，给予他们审判。
“你们都是最自私的人。”
族长哑口无言，即使他没有经历过秦九的前半生，但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她过得并不会很好。
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婴在孤儿院独自长大，她没有父爱也没有母爱，每天都在羡慕其他人拥有正常的家庭，也盼望着被领养的一天……
可她注定不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因为洛克夫从来就没打算让她拥有一个家。
她是洛克夫因霸道而制造的实验体，即使在他死后，秦九也得按照洛克夫原本的遗愿活着。
她必须是孤独的、强大的！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路院长也会让她一直留在孤儿院，不让她成为任何平庸人类家的孩子。
每个人都在以为了她好的理由来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唯独没有人问过秦九一句——
你愿意吗？
二十多年来的世界观瞬间被颠覆，秦九有一瞬被愤怒所淹没。
她恨面前这个人，也恨洛克夫、路院长、费启夏……
她想将他们撕碎，为自己痛苦的前半生陪葬，以祭奠自己失去的自由和快乐。
她的瞳孔变成了如血般赤红，但很快，那抹红色又缓缓消散。
秦九对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她的理智告诉她，即使现在将他们全部抹杀也无法填补自己内心的遗憾。
每个人都认为他们在做正确的事，实际上在秦九的角度看来，他们都错了。
族长有一瞬感受到秦九的杀意，但很快，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又缓缓消失。
族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秦九会因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暴怒杀掉他。他也能接受这个结局，现在族里已经有了凯布利，他可以安心离开了。
只是他低估了秦九的善良。
秦九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怒火，她冷笑一声，道：“或许路院长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有了感情。”
即使她并不想承认，但路院长确实教会了她善良。路院长或许并不是好人，但她却一直想让秦九成为一个好人。
多么矛盾的一个存在！
族长张了张嘴，许久才嗫嚅道：“对不起。”
秦九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接受这句道歉。她想起了另一件事，暂时放下心头的情绪，她问：“既然我是成功的实验体，那……”
秦九顿了顿，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小白球的影子。
“费启夏手里那个存活下来的实验体呢？它……也成为了新的Eve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