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帝国的内部倾轧可比任何人想象中还要严重,前任赞普赤德祖赞(尺带珠丹)便是死于大臣之手,故而赤松德赞即位赞普以后非常小心谨慎。
吐蕃贵族主要来自尚族和论族,这两大部分构成吐蕃帝国的贵族阶层。
尚族是指那些与吐蕃王室联姻的吐蕃贵族,换而言之便是外戚集团。
当然也不是所有联过姻的吐蕃贵族都是属于尚族,能够冠以尚族皆为外戚集团的超级贵族,只有那些长期与王室联姻并拥有强大影响力的家族,才有资格使用“尚”的称谓。
吐蕃帝国属于“尚”的家族只有四个,分别为没庐氏、蔡邦氏、那囊氏、琛氏,故而称为“四大尚族”。
论族是指那些没有跟吐蕃王室有联姻关系的贵族,这些贵族入朝为官便会在名字前面加上“论”字,要是没有入朝为官,那就没资格使用“论”的称谓。
值得一提,“尚”和“论”都是一种贵族称号,而不是代表实际职务。
虽然赤松德赞已经即位二十五年,但是他外表风光无限,内心则是十分苦闷,而这也是他笃信佛学的原因之一,他希望能从佛学中寻求解脱。
这种烦恼外人还不帮上忙,即便是号称一代雄主的赤松德赞,他也不得不小心应对,这便是那囊氏和蔡邦氏的宫廷斗争,两大外戚尚族都想攫取更多权力。
那囊氏和蔡邦氏都是吐蕃帝国的顶级贵族,他们拥有大量的封地和庄园,还有忠于自己的独立武装。
这两大外戚尚族立足百年早已根深蒂固,面对王宫内部的权力之争,赤松德赞就像是夹在风箱中的老鼠,当矛盾爆发的时候连他也是两头受气。
赤松德赞的母亲就是来自那囊氏,他的王妃则是来自蔡邦氏。
王妃蔡邦氏生有牟赤、牟尼、牟如、牟迪四位吐蕃王子,其中长子牟赤早夭,另外三个儿子健康成长,从这里便能看出蔡邦氏的底气所在。
在历史上吐蕃帝国便是毁于那囊氏和蔡邦氏两大尚族之手,而今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为了集中王权,若干禁止苯教的法令,倡导修建寺庙,大肆弘扬佛法,主要就是想引入宗教力量改革权力结构。
只是这些僧人成为不从事生产、不承担徭役、不参与兵役的宗教人员,每个僧人还有三户属民进行供养。
现在吐蕃国内已经供养着上万僧人,这个数量在未来只会越来越多,由此造成的财政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神武二十五年,四月初一。
西州,大宛郡。
大宛太守苏劫接到前线情报。
李擎正在率领游牧大军北上返回哈萨克大草原,尚结赞派遣使者前来大宛郡,请求大宛太守苏劫能够发兵拦截。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李擎带兵把整个河中地区搅得天翻地覆,昭武诸国遗留下来的城邑几乎遭到毁灭殆尽,只剩萨末鞬城和阿滥谧城这两座城池。
尚结赞兵力不足只能婴城自守,他多次向吐火罗地区的尚结息请求支援,然而自始至终都没得到增援,这让他气得怒不可遏。
为了能够截杀李擎大军,尚结赞只能遣使来找苏劫。
苏劫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吐蕃使者,他可不会贸然介入唐蕃战争,毕竟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现在西州军尚未扩编完毕。
殷琅嬛从这件事情中嗅到不一样的味道,她意识到吐蕃帝国的内部倾轧已经非常严重,这里面牵扯到四大尚族的权力之争。
尚结赞出自那囊氏。
尚结息出自琛氏。
随着达扎路恭和尚结悉赞磨两人先后逝世,尚结息希望能把前线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为此他暗中杀掉很多不愿服从的吐蕃将领。
眼下摆在尚结息面前还有一个绊脚石,这个绊脚石便是尚结赞。
当年尚结息在拨换城之战败给李倓,他带着残兵去找尚结赞。
尚结赞直接把他抓起来押往逻些城,导致尚结息受到严重处罚,直到五年前他才重新到达扎路恭麾下为将,两人之间要是没有嫌隙那才怪呢。
由于尚结赞降而复叛回归吐蕃,所以赤松德赞赦免他的罪行,还准备把他调回逻些城担任大相,这让尚结息感到更加嫉恨。
要不是去年秋天李擎大军南下劫掠,尚结赞早就调回逻些城。
因为赤松德赞需要维持那囊氏和蔡邦氏的平衡,所以他才必须重用那囊氏的尚结赞。
更何况达扎路恭早已为尚结赞洗白,谎称他这十几年来都是在卧薪尝胆,而非真心实意投降大唐,故而赢得赤松德赞的信任。
尚结赞本以为西州军会出兵截杀李擎大军,没想到苏劫竟然放其北归,他干脆把这烂摊子留给尚结息,自己选择返回逻些城。
虽然李擎带着游牧大军北归撤回哈萨克大草原,但是他仍然在药杀水以西的饥饿草原留下三万沙陀骑兵,这样可以有效防范夏蕃两国军队。
沙陀首领“朱邪骨咄支”跟随李倓征战四方,在这期间他的部落规模持续扩大,并且大肆吸收突厥语系的游牧胡人,控弦之士高达三万人。
为了能给沙陀部众找个栖息之地,朱邪骨咄支主动向李擎请缨镇守河中地区。
李擎正愁没人驻守河中地区,他见到沙陀首领愿意担当重任,旋即答应朱邪骨咄支的请求。
朱邪骨咄支见到李擎大军返回哈萨克大草原,他立刻派遣儿子朱邪尽忠秘密前往伊犁郡,表示愿意归附大夏帝国永为藩臣,只求能让他们在药杀水西岸的饥饿草原进行放牧。
西王殷天浩再三考虑后答应下来,他允许沙陀人在药杀水西岸的饥饿草原放牧为生。
没想到朱邪骨咄支竟是三姓家奴,他不仅遣使投靠大夏,他还派人秘密投靠吐蕃,再加上他表面又是属于大唐阵营,一时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在尚结赞调回逻些城后,尚结息接下重建昭武诸国这个烂摊子,他急需快点做出政绩,恰好这时沙陀人主动归附吐蕃,这让他感到欣喜若狂。
朱邪骨咄支通过外交手段忽悠住大唐、大夏、吐蕃三个国家,沙陀人这才得以在药杀水西岸的饥饿草原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