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躺回床上时,许酥侧过身子看着紧闭的木门,一手捏着自己一缕发丝一下一下打在自己另一只手的虎口上。
裴屹出了屋门,在门口同阿柳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清。
她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即便洗漱完了,洗了牙口可嘴里那苦涩的味道还是有残存,她爬起身来,下了床走去圆玉桌旁。
因为裴屹嗜甜,宁远王府里的茶壶边都会配上一个白瓷的糖罐子。
许酥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拿起瓷勺往里添了足足两大勺棉砂糖,咕嘟嘟的一口闷下去,才将嘴里的苦涩重新压了下去。
裴屹耳力很好,他循声看过去,见许酥像是吃糖吃上瘾了一般,竟又要喝一杯糖水。
“主儿,过几日便是大寒,皇后娘娘已经将帖子送过来了。”
裴屹“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里,阿柳识趣的没有跟着进去,低着头站在门口候着。
许酥拿着瓷杯倒了满满一杯,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就要往嘴里送被裴屹截住,“夜深了,勿多饮多食。”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太苦了,我自幼便讨厌这样味道,而且只要尝到一点就感觉整天都是苦的。”
说完,她推开裴屹的手,抱着那个瓷杯仰头大口的喝着糖水,笑了笑,“最后一杯,我也不喝了。”
裴屹深黑的瞳仁里像是有水光流淌,许酥还来不及辨认,便被他拉着去刷牙。
阿柳见两人往盥室走了,顺手将屋门带上,又去小厨房里吩咐多烧点热水晚些送进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拿着一个木杯,边上备着热水,氤氲着热气。
他转身去屋里的圆玉桌上给她到了一杯温水又折返回来,另一手还拿着沾了牙粉的木齿刷。
许酥见状赶忙接过他手里的木杯漱口,又伸手要接过他另一手悬空拿着的木齿刷。
裴屹看着她的目光沉沉,他沉默着拉着许酥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木齿刷放在她的唇边,低声道:“张嘴。”
他、这是要帮她刷牙?
“我自己”
“张嘴。”
好吧。
许酥乖乖的“啊”一声张开嘴,平日里这样的事都是翠玉伺候着她的,说来也不该觉得会有些什么,可如今面前的人换成了裴屹。
许酥却有种怪异的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
他应当没伺候过人吧,木刷磕上牙齿的话还是会有些疼的,他刷牙的力道重不重呀......
裴屹看着她局促不安甚是紧张的模样,面不改色的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尖迫使她口张大些,软毛划过齿身,许酥倒没觉得疼,只觉得有些痒痒的。
如此,她才松了口气,享受着裴屹的伺候。
等到许酥再一次净了口时,裴屹才有些控诉的看向她,“你这张嘴贯会哄人的。”
许酥愣了一瞬,问他:“何出此言?”
裴屹在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手,此时正拿着一方白毛巾擦着手,慢悠悠的说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泡茶好喝,茶......本王没喝着,药倒是喝了一碗。”
“如今,药也喝了,伺候你净口也罢了。”他放下手中的白毛巾挂在了木架上,别有深意的扫她一眼,“还要被人嫌弃。”
“还说什么喜欢、在乎的话。”他补充道,“原是哄本王开心罢了。”
许酥眨了眨眼,看着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有些想笑,他怎么突然这般稚气?
裴屹扫她一眼,转身出去,“明日别喝那苦茶水,省的本王还要吃力不讨好。”
许酥抬脚跟上去,一手压住他的木椅,眼里柔光四溢,昏黄的灯光映在她光滑白皙的脸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光晕一般。
裴屹这话换了个年纪小的,只怕是真要当他是嫌麻烦了。
可许酥却从里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她有心同他亲近,笑着问:“王爷不想让我喝苦的?”
裴屹:“......”
他一手推开许酥凑在他面前的脸颊,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话本子看多了罢。”
切,明明就是,口是心非的混蛋。
*
夜里许酥上了床,裴屹却依旧捧着一本话本子端坐在书案前看得津津有味。
若不是许酥搭过他的脉,指不定还真要怀疑他怕是真的有点什么毛病了。
说起那话本子,许酥脸就忍不住烧。
他也是半点不知羞,白日的那本她都以为很是露骨了,如今他手中又换了一本,这次还都是图画的形式。
她只悄悄撇了一眼就瞧见那......同喜嬷嬷给她的小册子没什么区别了。
不、比喜嬷嬷给她的小册子还要叫人羞耻。
他不憋的慌吗?
旁人不知晓,她还能不知晓吗?
憋久了其实也是会出问题的。
许酥就这样默默的想着,白日里去了一趟皇宫,下午又出了门去买玉榻,如今已经困得眼都睁不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昏昏然的睡着了。
外头传来打更的声响,裴屹放了手中的书卷,同一旁的书册放在一处,那书册他瞧一眼就放下了,不过是逗一逗许酥罢了。
他自小跟着杨氏在红楼长大,什么逍遥快活的法子没见过,什么样露骨的淫词艳语没听过......
更有变态磨人的,书册上没有的他也知晓。
裴屹无声的勾唇,算着时辰,事情应当也办好了。
一盏茶的时辰都没过,阿柳便敲了敲边上的窗柩,低声说道:“主子,人死了。”
裴屹这才吹了灯,褪了外袍上床。
许是他身上带着冷气,许酥又睡热了,他一睡上来她便宛如蛇一般缠住了他。
裴屹皱了皱眉,想推开她,只听她含糊不清的说着梦话。
“裴屹、裴屹抱歉。”
他面色凝重,手上用了力道将许酥推至一边,顺手一摸竟发现枕头也被她哭湿了一半。
“裴敬轩,我、我要你死。”
“以身相许,报君恩。”
“都怪我。”
“不、不要。”
她声音细小还带着一点哭腔,近乎是在用气音说话,裴屹听了半天也就能听清自己和裴敬轩两人的名字,其他的压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啧,真够过分的,躺他的床,还叫别人的名字。
裴屹冷着脸,重重地将她推醒,许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里全都是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裴屹侧过身,将床头装有夜明珠的盒匣打开,浅淡的白光照的床侧这边微亮,许酥脑子还混沌一片,没完全醒过来。
她睁眼看着裴屹的模样,带着哭腔就抱了上去,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唔,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