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螓一面拧干身上的水,一面闻言,点头表示听阿嬷的,毕竟她从未管过什么米面什么的,也不知道那张家人是何许人也,既然阿嬷熟悉,那也省些脸面和口舌。
“兼之那户人家与城中有生意往来,也时常有牛马车或驴车去往城中粮食铺送米粮,车马是不少的,所以雇车之事也不需忧心了。”
这么说着,阿嬷已经带路在前。
众人加快步子,赶着路,往那张家去,庄子渐渐被一处处七拐八绕的路径给衬越发小了。
李熙螓抬眸间看向那身后的庄子,依稀看到房檐处翩飞的两个黑影,她不由得紧蹙眉心,心有余悸。
好在很快便到达了张家大院门口。
阿嬷遂上前敲响了兽环,开门的是张家的伙计。
那伙计见到敲门者是阿嬷,还一身水漉漉的,立马变成震骇神色,不知在想什么,不请进去,也不问缘由,只是开着门缝看人。
阿嬷心中纳闷,按以往张家上下都是乐呵呵的打招呼,不敢得罪,如今怎是这副样子?
而后一想,才明白过来,或许是昨日木雁山庄丫鬟小厮在外头的死状已传得这附近村庄人尽皆知了,遑论这一向有往来的粮食商户,估计被吓着了。
阿嬷正想再说两句,里头便有声音传来,由远及近,直到看到张家主母本人。
“竟然是山庄的阿婆来了,你这呆瓜怎么杵着不将人请进来?”伙计身后的张家主母声音响起,略带不解和愠意呵斥着那个没眼力见的伙计。
伙计闻言,立马转过身到张家主母身边,想耳语几句,被主母抬手蒙头拍了一脑袋,并呵斥道:“不成体统的东西,我自己来接待,你忙你的去!”
那伙计本想与主母说明如今山庄的情况,怕主母被她们连累,可见主母这般,只好灰溜溜嘟囔着离去了。
阿嬷上前微微一礼,说道:“张家主母,实在打扰。”随即往旁退了退。
李熙螓霍然从身后出现莞尔一笑,通身气派让张家主母一眼便瞧出,是平常人所难见的得天独厚。
张家主母看向李熙螓,亦回应一笑,而后恭声道:“想必这位便是木雁山庄的庄主了?”
只是这么一眼扫过去,五六个人皆跟水里捞上来的人似的,通身湿漉?
李熙螓微微诧异,本意不想透露那么多,不曾想张家主母眼睛毒辣,一眼就瞧出来了,她不由得客套:“打扰了。”
阿嬷立即表明来意,并从身上拿了钱塞给张家主母,面色为难地说明来意,“实不相瞒,庄中走火,已不宜居住,故而我们今日便要随庄主离开这儿……但身上浇了水,到底还得请张主母行个方便。”
张家主母听闻此缘故,笑着将钱推还,道:“原来如此,不过换几件衣裳而已,庄主不介意是粗布麻衣便是看得起我了。”随即给一旁的丫鬟使眼色。
那丫鬟便立马走到李熙螓身边,微微颔首道:“庄主请随我来。”
李熙螓看向阿嬷,阿嬷神色微动表示一切皆妥当,示意她安心下去更换衣物。
张家主母看她们已被带去更换衣物,因阿嬷年纪大,随即带阿嬷去自己院中换她自己的衣物。
路逢张家小女正在寻自家母亲,看到生人进家中内院,有疑惑之色:“阿娘,这位是?”
张家主母介绍道:“这位便是常年照顾我们家生意的山庄阿婆。”
张小女冲她一笑,走到母亲身侧耳语道:“她便是那木雁山庄的人?据说里头住着一位公主呢?”
张家主母自然知道,远了不说,只是这附近几乎无人不知木雁山庄中居住着一位落魄公主,但一旦有人求证问及庄里人,则都是否认。
但是不被求证的事实反而更加令人信服,所以这么多年大家也都心照不宣,都当做共同知道的传闻秘辛了。
她给小女一个眼神,表示不要在人跟前议论,有啥私底下再说去。
阿嬷一路说不过意这般烦扰,一路夸赞张家主母待客多么热情,女儿多么温婉可爱,反倒令主家及她闺女脸上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到了主母房中,阿嬷在屏风后更换了一套主母的衣物,从屏风后出来后,又对张家主母谢了又谢。
张家主母笑着道:“阿婆就不必再客套了,我已经叫人将马车备好,但这时辰亦早着,阿婆不如与庄主说说,在这用个饭再走不迟?”
阿嬷听了,摆摆手道:“已然感激主母热情好客,但我家庄主着急赶路,便只有婉拒主母好意了。”
张家小女这么听着,庄主竟来了,不由得勾起了好奇心,想去一睹庄主真容,便赖着主母一同来到前厅等。
很快李熙螓她们这头也更换好,包括阿午也穿上了干爽的衣物,一伙人干干爽爽亦等到了阿嬷也往前厅而来。
只是,李熙螓在看到张家主母身后的女子时微微一愣,那娇俏顽皮的面容,与宫里那个身影重合,俨然就是——张竹丝。
正与张竹丝目光相接,碰撞到的是她那懵懂而又带着好奇的目目光。
原来张竹丝住的离她山庄这么近,她却从未在这附近见过她,荒诞的是她们的相识反而是在那洛阳宫。
更荒诞的是,再次相见是以这种方式。
因相比在宫中面容有变,她也从张竹丝那样蒙昧的目光中,断定她没有认出来,想必也不可能认出来。
而后她将熟络的神色掩盖了下去,换上了一抹笑,如微风淡淡带过。
张竹丝也笑了笑,第一次见木雁山庄主人,竟然觉得有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思来想去,忽然让她想到了宫里那精通琵琶乐理的李倾姐姐,记得李倾姐姐消失的那一日,她莫名熟睡了好几个时辰,待醒来,出宫奏乐的事也耽搁了,李倾姐姐更是一时之间没了踪影。
左右不过几日她就出宫了,也没再见过李倾。
至今她还纳罕,如何一个人就莫名人间蒸发了,问及典乐时,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张家主母与李熙螓亦说了两句客套话,无外乎说她们这衣物粗粝不比庄主平日所穿,更是说那牛车颠簸,正好家中有马车,车厢内置了软垫什么的……总之也是无所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