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婳听完薄修景的陈述,心一点一点地凉透。
如果说,薄修景是因为错认了救命恩人,有意袒护关瑶,才会毫无底线地包庇关振华。
那么她还愿意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现在。
薄修景亲口告诉她,杀害她爸妈的人不是关振华,而是以薄氏集团为首的海城财阀们。
这么一来,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薄修景。
“婳婳,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弥补你爸妈的遗憾。”
“我向你保证,你爸爸生前研制的心脏病专用药,我不会从中获取半点利润。”
“从今往后,他之前研制出来的那些平替药,薄氏也不会继续采取垄断策略...”
薄修景这个提议三年前就已经提出,只不过那时候遭到了董事会的集体抗议。
所以他花了三年时间,将薄氏集团在其他行业领域的项目做到了龙头老大的位置,这才有了底气能够给出宋婳这样的承诺。
“薄修景,你早就知道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为什么要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宋婳始终认为薄修景在知情的情况下,还让她怀了身孕,无疑是最为残忍的一件事。
她就算再喜欢薄修景,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怀上仇人孩子这个事实。
“对不起...”
薄修景喉头微动,他知道自己亏欠宋婳良多,可真要他表达出来,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当初,他查到薄家也牵扯进了宋婳爸妈车祸身亡案件的时候,他还没有爱上宋婳。
再加上这是薄屿森造的孽,他并不认为和自己有关,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他发现自己深深爱上宋婳的时候,再想要向她坦白,已经为时已晚...
“道歉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算说再多,也掩盖不了你欺骗我的事实!”宋婳目光幽怨地看着他,雾蒙蒙的双眼里透着令人沉窒的绝望。
如果她打一开始就知道薄家和宋家的恩怨,她根本不可能和薄修景在一起。
当然,她也不会放任自己深陷在这段本不该存在的感情之中!
“宋婳,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良心有亏,我也确实是既得利益者,没资格叫屈。”
“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当成你的仇人。”
“你爸妈出事的时候,我才八岁,你把这些深仇大恨强加在我的身上,公平吗?”
“如果你觉得膈应,我可以尽快和薄屿森断绝父子关系,孩子也可以跟你姓,但求你不要把我当成仇人。”
薄修景心里也很是委屈,宋婳爸妈出事的时候,他才八岁,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薄修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真相,这样我绝对不会怀上你的孩子。”
“你的隐瞒让我成了不孝女,成了宋家的罪人。”
宋婳想起爷爷为了爸妈的意外身故四处奔波,操碎了心,心里愈发难受。
很多时候,时间能够磨平很多伤痕,消弭仇恨,但她目前还做不到放下仇恨。
爸妈含冤而死,爷爷含恨而终,她必须为她枉死的亲人们讨要回一个公道!
“宋婳,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说起来,我们都是无辜的。你有你的身不由己,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弥补对你们家的亏欠。”
“我爸妈都死了这么久了,弥补又有什么用?”宋婳垂下眼眸,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一瞬,她是真的很希望自己没有怀上身孕。
如果没有孩子的牵绊,她可以立刻转身离开这里,和薄修景彻底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可偏偏...
薄修景见她神色不对,眼皮狂跳,“宋婳,你该不会想着去打胎吧?”
“他不该存在…”宋婳抬起头定定地看向薄修景,苍白的唇微微翕动,说出了一句无比残忍的话语。
今天之前,她一直在憧憬着她和薄修景以及宝宝的三口幸福之家。
可惜…她和薄修景再也没有未来了。
“宋婳,你不能这么残忍!”薄修景瞬间慌了神。
他站起身,双手用力地摁住了她的肩膀,“不准去打胎!我不准你去,听到没有?宋婳,你给我听好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是你的,也是我的。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没有关系,但求你别拿无辜的孩子当成报复我的工具。”
“我就不该怀上。”
宋婳很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吃下避孕药。如果那时候吃了避孕药,现在的她就不需要这样痛苦和纠结了。
“你先冷静一下。别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了你。”
“……”
薄修景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宋婳,喑哑的嗓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你我结婚三年,我确实亏欠你良多。我不该忽略你,不该给你脸色看,不该不在乎你的感受,不该那样霸道强势。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的心很乱,你给我点时间。”
宋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不会将杀害父母的罪责强行扣在薄修景的头上。
她没办法接受的是,她居然和仇人的儿子结了婚,还怀上了薄家的孩子。
哪怕薄修景和薄屿森断绝了父子关系,他身上流淌着的,依旧是薄家人的血。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流淌着薄家人的血...
宋婳心烦意乱,她快步走出了卧室,准备下楼出门去散散心。
途经宋然的卧室,发现卧室里被打扫得整整齐齐,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走进去一看。
才发现宋然的东西全部不翼而飞。
“小然?”
宋婳慌了神,看向了宋然床铺上那封还未拆封的信件。
她颤抖着双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着急忙慌地拆开了信封。
“怎么了?”
薄修景见状,连忙凑上前,看向了宋婳手中的信:
【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去往国外的飞机。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没有当面跟你道别,主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还有就是,爸妈的死和姐夫并无关联,是我太过幼稚,将所有的仇恨强加在他身上。你说得很对,全世界都可以指责他,但我不能。是他救了我,给予了我重生的机会。
姐,过去的恩怨纠葛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我现在只希望你和姐夫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幸福地过下去。
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条命是你们拼尽全力从死神手里夺下来的,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等过段时间,我想回去的时候,就会回去找你。勿念,爱你的小然留。】
“小然走了?”
薄修景彻底愣住,他回想起昨晚对宋然不怎么友好的态度,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宋然本来就敏感,住在这里可能还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昨天晚上看到宋婳晕厥,他的情绪彻底失去控制。
可能是他的态度伤到了宋然。
要不然,宋然怎么会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
“小然他能去哪儿?他的心脏病那么严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宋婳慌得六神无主,接连给宋然拨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他的签证已经过期,人应该还在国内。”
薄修景担心宋然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立刻让人给宋然的银行卡里汇了一千万。
回想起他第一次去宋婳家里,宋然才十几岁。
宋然特别粘人,小奶猫一样总喜欢缠着他。
开始他觉得烦,后来习惯了,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样来疼爱。
这事儿说起来都怪他。
他就不该凶宋然。
现在倒好,宋然还生着病,离开了医生的悉心照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不行...我要报警!我要出去找他...”宋婳担心宋然遭遇不测,连忙拨打了报警电话。
“你现在报警一点用处也没有,失踪时间还不满二十四小时。”
“那我自己出去找。”
宋婳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弟弟。
“天大地大的,你上哪找去?先别急,我让人动用关系,全城搜寻,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薄修景一边安抚着宋婳的情绪,一边还时不时地给宋然拨去一个电话。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
两个小时后,宋然竟主动地回给了他一个电话。
“喂,小然?你是不是被绑架了?”薄修景立马起身,让身侧的技术人员定位宋然此刻的信号位置。
“姐夫,我没有被绑架,我很好。”
“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不是小孩子了,想到处走走。你别再给我的银行卡里打钱了,我把钱转了回去,往后不会用那张卡。”
“小然,你姐很担心你。”
“替我跟姐姐说声抱歉吧!还有,祝你们幸福美满。”
“你不在,我们怎么幸福?”
“等我做完想做的事,有可能会回去。”
宋然话音一落,立刻挂了电话,将手机扔上了去往北城的高铁。
他误以为当年就是关振华造成了那场车祸。
因此,他满脑子全是杀人复仇的想法。
当然他也知道法治社会杀人需要偿命,所以才会选择提前离开。
这样一来,就算是事发后他被警方逮捕。
他姐只会以为他还在全世界各地漂泊,绝不会想到他已经锒铛入狱。
哪怕姐夫得知他被逮捕,也不可能告知还在孕期的姐姐事情的真相...
另一边,薄修景的人定位到了宋然手机的所在位置,薄修景便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宋婳。
两人立马动身去了车站,结果却等来了宋然的手机被陌生人捡走的噩耗。
对此,薄修景倍感无力。
人海茫茫,如果宋然有心躲着他们,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他。
“宋婳,你别着急。小然这么大了,应该不会出事。”
薄修景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加大力度增派人手在全国范围内找寻宋然的踪迹。
“小然会不会回了下吕浦村?”
“派人回去看了,他没有回去。”
“看来,短期内他是不准备回来了。”宋婳很清楚宋然的性格,他只是看起来乖巧懂事,实际上他比谁都倔。
宋然既然决定了离开,就不可能轻易被找到。
如果他的身体和正常人无异,她还不至于这么担心。
“宋婳,先回去吧。小然要是有消息,会有人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嗯。”宋婳轻声应着。
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薄修景回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又开始重新衡量起她和薄修景的这段婚姻了。
就算薄修景对她越来越好,因为父辈的事,她心里始终有根刺儿...
第二天一早,依旧没有宋然的消息。
宋婳呆呆地坐在床边,颇有些失魂落魄。
薄修景此刻已经穿戴齐整,快步走进了她的卧室,“把衣服换上,和我去上班。”
“我不想去。”宋婳摇了摇头。
“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不想去。”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必须去一趟公司,薄屿森搞黄了两个项目,我去处理一下。”薄修景出了卧室,又悄声叮嘱着王妈福伯,让他们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宋婳。
下午两点多,宋婳原想出门去找出租屋,打算过几天就搬出去住,走到大门口,却被福伯拦了下来。
“福伯,我有事想出去一趟。”
“太太,先生交代过了,您怀了身孕,不宜外出。”
“什么意思?”
“额...先生说的,如果您想出去,可以等他回来,他会陪着您。”
“所以,他把我软禁了?”
“不是的。先生只是怕您一个人外出会遇到危险。”福伯硬着头皮,笑着答话。
“这分明就是软禁!”
宋婳眼瞅着门外还挡着好几个保镖,只好给薄修景打了一通电话,“为什么软禁我?”
“你想去哪里?等我忙完了,我陪你去。”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跟福伯说一声,让他们放我出去透透气。”
“婳婳,我这边很忙。再给我两三个小时,我处理完手头的事,立刻回去陪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现在就想出去。”
宋婳思来想去,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和仇人的儿子生活在一起。
要是长此以往下去。
她肯定会被心底里强烈的愧疚感给逼疯。
“你是不是想去医院流产?宋婳,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我的孩子谁也不能动。这个孩子你必须生,我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你在内伤害我的孩子。”
薄修景早担心宋婳背着他偷偷去做流产手术,加上他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全天盯着她,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关在家里。
“你总是这样不讲道理!”
宋婳意识到薄修景铁了心要软禁她,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