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誉侧头诧异的看了闻景一眼,但也只是一瞬,反正与他无关,还是快些走,万一他爹反悔把他留下怎么办,他迅速推门而出,动作流畅的把门关上。
闻景径自走到书案旁,自顾自拿起墨碇,重按轻转,先慢后快。
砚台中墨汁散发的墨香渐渐弥漫在空气中,淡雅的清香钻入鼻中。
“景儿,云州的事是你故意走漏风声的。”闻太师声音平静,直截了当的捅破窗户纸。
闻景手下研墨的动作一顿,“是我。”他不咸不淡的吐出两个字,接着继续研墨。
“我还以为会听见你的解释。”说出口的语气虽然略带不解,但闻太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已知晓。
“没什么好解释的。”闻景抬起头,他的眼神注视着闻太师,神色平和。
“而且您不是都知道了吗,说与不说都一样。”
“倒是坦诚,在云州这么些年,他们都教了你什么?”闻太师转了个话题,开始关心他在云州的生活。
“君子六艺,皆有涉足。”闻景从容回道。
“那你来看看祖父写得这副字如何?”闻太师用手指着被镇纸压着的那张宣纸。
闻景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覆水难收四个字,宣纸上的墨痕已干,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
他思忖片刻后,开口评价,“祖父这幅字自然是极好的,绝不输那些书法名家。”
“评价颇高啊,可官场上的奉承话老夫听够了,现在我想听些不一样的。”
“景儿句句皆是出自本心,并无虚言。”闻景身体挺直。
闻太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须髯。
“那这覆水难收四个字你可明白?”
“孙儿不知,还请祖父赐教。”他拱手低头。
“不知?”闻太师蓦地低笑了一声,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目光锐利的凝视闻景。
“他们既教了你君子六艺,识文解字你岂会不知,你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闻太师厉声道。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放下过去不好吗,你非要执着的那些过往于你终是无益啊。”
“我放不下。”闻景抬眸看着闻太师,脸上的神情透露出坚决之意。
显然闻太师这一番劝说,闻景根本就听不进去,也不想听。
自幼时起,他便听伺候他的人以及教授他君子六艺的师傅们说起曾经的故事,从那时起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告诉自己,终有一日,他会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啊。”
“闻家的养育之恩,闻景铭记于心,若我出事,绝不会牵扯太师府半分。”
闻太师张了张嘴,他想告诉闻景,他....,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趁一切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时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有闻家的庇护,自会保你一生平安荣华。”
“云州的事情,我已经为你扫清后患,那人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保护你不被怀疑,而且仅凭只言片语他们做不了什么,你安心便是。”
“可您安排的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高坐明堂。”闻誉直言不讳。
闻太师沉默不语,他垂首不再看闻景,他知道在他当年一念之差下,答应了保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孙儿告退。”闻誉拱手行礼,随后快步离开。
终是不欢而散。
......
夜晚繁星璀璨,长廊下,东宫太监总管陈义身后跟着一个人,那人身着玄色斗篷,从背后依稀看身形是一个男人,二人快步疾行。
叩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然后陈义推开了房门,侧身道:“请。”
“嗯。”
玄色斗篷男人走进房间后,陈义又关上房门,然后站在房间外不远处,以便随时听候差遣。
房间内楚景韫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当即便起身,朝那玄色斗篷男人走过去。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玄色斗篷男人摘下了帽子,露出来一张略显疲惫,但依旧俊美的面容。
此人正是前往云州办差的沈临昭。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沈临昭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楚景韫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一路辛苦了。”
“快坐下表哥。”楚景韫扯过他的斗篷,拉着他坐下。
楚景韫接着又亲自倒了一杯水给他,“表哥,喝口水。”
接过杯子后,沈临昭的右手握紧杯子,骨节略微泛白,默了默,他低头喝了一口。
楚景韫看沈临昭神色不虞,心里突然咯噔一跳,难道是云州的事出了意外吧。
果然下一刻,沈临昭放下杯子,站起身,拱手说道:“微臣办事不利,让逆贼逃脱,请殿下责罚。”
这次是他大意了,打草惊蛇,让宸王后人逃脱。
“表哥,究竟在云州发生了什么?你将此事细细说来。”
怎么会这样巧,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沈临昭回道:“殿下,微臣在云州调查发现,闻家有一座别院住了一位闻家的远房亲戚,在经过我暗中打听后,发现了一些古怪。”
“我在那座别院周围发现每日都有高手在暗中巡逻,且别院中住着的那个人从不露面,说是体弱多病,不便出门,住在附近的百姓也只是听人提起过。”
“一个远房亲戚可不值得闻家下这样的功夫,专门派高手暗中保护。”楚景韫微眯起眸子,“至于体弱多病,哼,闻家为此人安排的还真是周全。”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那座别院被保护得十分严密,我曾试图混进去,却不料被他们发现端倪,他们竟然一把火烧了别院,一夜之后,只剩下了一片废墟和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看来是金蝉脱壳了。”
楚景韫起身,伸出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闻家盘踞云州多年,根基深厚,表哥,你不必自责,况且事已至此,我们再从长计议便是。”
“多谢殿下体谅。”
“对了表哥,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留在行宫避暑吧,正好过几日我们一起去狩猎,而且她也会去。”
沈临昭会然一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