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峰顶,亘古长夜,寒风如携带刀片般凛冽逼人,他藏蓝大氅上的描金海浪纹似是在风中泛起层层涟漪。
一鹤发老翁立在院门,不再往前,只是忽然冲那人背影骂了句:“跟你爹一个臭脾气。”
青年未回头,只道了句:“回吧。”
他手中书册豁然变大,对半翻开,他踏上去,偶尔看看册子上的文字,不知不觉已经行进书院的结界之上。
夙雪息肩头落了层薄雪,他抬手将要拂去,却止住,目光锁定远处的墨绿身影。
他此行前来,多半是因为她。
他前阵子才从潜渚嘴里撬出来消息,昨晚就接到了暗报。
那个人忽然有了动作。
几处修仙界宗门传来异动,本来他已经做好准备暗中解决掉他们,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冲着他。
而是,北域、南疆。
东海天悬宫主年少有为,运筹帷幄,那异动门派多数是他仙府之下的几个宗门。
再其次是北疆几个临界宗门,不归属于任何仙府,但其宗门所管辖地实在过小,他若不仔细看过,倒是真发现不了。
西漠倒是安静,因其地界佛家宗门众多,多修道心、安静内敛,鲜少有宗门斗争。
十几个异动宗门暗中调兵,一半去了北域,剩下的一半大部分去了南疆,只有几队分别前往东海和西漠。
看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他安排进去的探子查到了。
探子知道了,他就知道了。
魔尊永远不缺探子。
永远不要跟魔界比谁的探子多。
而另一个消息,则是那个人忽然对书院有了动作,具体未知,但他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名字。
江醒。
外界传,这叫江醒的姑娘,为在外游历的月华仙君亲点,收为三弟子,是最受宠的弟子,清风楼唯一的女修士。
其品德、修为、道心都是同届修士的佼佼者,可与剑陵叶景玉、天悬裴云并列。
可见其名声实在是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从追云幻海起,怕是就已经被别人盯上了。
被那个人盯上了。
悯怀这个名字千年之前那可算是无人不知,恶贯满盈。
据说还有人将他跟悯怀相比较,而对他的评价则是
“有些良知。”
悯怀,他细嚼这两个字。
一个死了将千年的人,怎还会有人调查他?
他有时会来了兴趣,心底想着这姑娘调查悯怀做什么,他们二人,是否有着什么关系?
这都不关他的是,所以,无论是悯怀和她之间有什么龃龉。
一切,他都会以魔域的利益为先。
而他多次屈尊和江醒相见,无论出于哪个方面,江醒于他,于这修仙界,都是一个非常好的牵制点。
待他回过神儿来,学生已经走的七七八八,绿衣身影早就不见踪迹。
...
沈千秋搭着江醒的肩膀,有些丧气:“咱就说啊,本来以为小爷我的刀法不行,但是至少会比凤栖的强一点吧,但是照我看刚才寒师长的表情,估计没戏。”说罢,指了指自己。
凤栖离得不远,在他刚说完那句话,便不由自主的昂着头向前走了。
沈千秋‘哈哈’一笑,怼了怼她:“看他那样!”
江醒歪头,倒是没说什么。
时间回溯到几个时辰前。
江醒默默退到角落里,左手的断掌已经近乎透明,在她的催力下,完全消散,随即,白雾围绕着断掌处,消散的左手竟然渐渐凝聚,如同当初,半点看不出异样。
她晃了晃手腕。
很好。
“岳峙几个区的学室都到齐了吧。”一个白发老者和蔼的向燕相闻询问。
“都到齐了。”燕相闻难得的缓和脸色:“接下来要麻烦寒先生了。”
寒先生摇头:“怎会。”
画面一转,几百道锦旗‘唰唰唰!’横在半空,护法的金色咒文在空中若隐若现。
随着惊雷一声巨响,便是一道平和的声音响起:
“剑术考核,现在开始。”
“江师妹!”裴云在有些远的地方喊了句。
“来了!”她接过沈千秋递过来的水囊‘咕咚’灌了几口,便快步跑向已经到校场的裴云。
...
“武法考核,现在开始。”
叶景玉拿到对考牌,下意识一瞥自己的对手。
绿衣少女明媚的笑着向他招手。
叶景玉:....
...
“符法考核,现在开始。”
左望对着后面的裴云挤眉弄眼。
裴云微笑,学着他的样子回了去。
后来双双被师长呵斥:“用脸画符?”
...
“阵道考核,现在开始。”
“唉...”沈千秋叹气,有些可惜的道:“师妹,师兄我虽然不务正业,但若是阵道...可不要怪师兄不留咱们兄妹情面了。”
江醒笑骂:“啰嗦。”
...
江醒和沈千秋以及半路遇到的边忆来到山下的夜市,这几日考核,燕师长特地解了宵禁,困在山上几个月的弟子几乎无一留在书院,都来山底下的镇子打打牙祭。
“千秋,前面那个摊子炙烤帮我随便点些,几十串吧,我去那边帮你买些空山笺。”
沈千秋倒是有些惊讶:“这儿还有卖空山笺的?我今天才知道。”
她不假思索:“嗯,我去买,到时候在逍遥楼二层的天字间见。”
沈千秋看了眼这小镇里最繁华的酒楼,点了点头,随口一说:“行,看你这么熟路,若不是知道宵禁出不去,我还以为你天天在这闲逛呢。”
她也跟着笑:“哈哈哈,是啊,我天天出去。”
沈千秋‘噗嗤’一乐,拍拍她的肩:“在兄弟面前就不要吹咯,都懂得。”
江醒摊手,她说了,别人不信罢了。
边忆和她卖完空山笺的路上,还闲聊着问她:“之前燕师长差人来问昨夜你的事,特意问了时间,好奇怪,是怎么了吗?”
边忆面上有些担忧,江醒拍拍她揽住自己的胳膊,只脸不红心不跳的乱扯:“修习有些退步,师长询问我这几天状态为何不太好,怕是关心则乱,你不必放在心上。”
边忆正气的点头,感慨:“虽然与燕师长初见时,他看起来十分正经严肃,却是最关心学生的!”
“哈哈。”她懒散的说着“是的呢。”
...
晚间的镇子比往常热闹许多,不知是不是书院的修士大多下了山的缘故。
小贩的吆喝声比以往更加卖力,她坐在二楼的露台都能听得清楚,逍遥楼下就是街角,一层人围着一层人,她微微探身,
原来是在表演“瞬间种莲术”和“大变金钱”
看的人多,叫好声也许久不散,隐约还能看见书院的同门凭借着灵活的身法挤进去。
“忆师妹,这红绸比这紫绸哪个好看些?”沈千秋站在衣架子旁,上面挂了两匹他新买的绸缎。
被点名的边忆,一脸正经的比较着,随后得出了结论:
“我觉得红色与师兄的风格更搭。”
桌上放着各种炙烤,以及温着的空山笺,醇香气息绕在她的鼻尖。
空山笺,南疆茶的名种,入口甘甜,回味绵香。
她左手搭在木栏上,往下一打眼,便与带着斗笠的一个人对视,后者瞬间压下了斗笠。
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调侃:“叶师兄,你低什么头呢?”
与此同时,数十道烟花在半空炸开,如同细碎的星子滚滚而落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