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井中的金银全被起了出来。
李毅望着这些大箱子,估摸应当有五六万两银子。
思索片刻,李毅对着高杰和高老实道:“按照规矩,普通官兵每人十两银子,伍长十五两,甲长二十两,管队三十两,我领五十两。分发下去,再将一万两存入碎金军公账中,今后每月发放。”
之前抢掠艾家的银子时,李毅就曾经定下规矩。
得了钱财,会分成三份。一份分给手下,一份存入公账每月发放,一份则交给李毅处置。
如今实行数月,雷打不动,碎金军中无人不信服。
这也是碎金军上下一心,拥护李毅的原因。
除去这两笔银子,李毅又留下一万两用来接下来扩军,再留些古玩字画,剩下的就要上交给洪承畴。
三万两银子,足够洪承畴安抚闹事的官兵了。
只是,留下的银子如何运回碎金镇,这倒是难事。
洪承畴一直在盯着自己,贺人龙也知道这笔银子的存在,一定要想个办法蒙混过去,不能被发现。
“王五。”
“小人在这里。”王五跑了过来。
“龙门镇中,战死碎金军将士的遗骸整理完毕吗?”
当时李毅要出兵,所以将保存遗骸的事交给了王五处置。
王五连忙道:“遗骸都存放在龙门镇,用陶罐装好贴上姓名籍贯。”
“那还有多余的陶罐吗?”
“仓库里存着一千多个陶罐,只用了几百个,还剩许多。”
李毅点点头,道:“你带着民夫将陶罐运过来,不要走漏了风声。“
王五连忙应下,让民夫架着车马跟自己去了。
这里离龙门镇并不远,只不过大半个时辰,王五就返回。
为了保密,李毅一直让民夫在远处休息,下令高老实、高杰带着碎金军官兵,将银子全都装进陶罐里。
等到装完了,再让这些陶罐做好标记,混在遗骸中,然后让民夫装好。
事情繁琐,又耽搁了许多时间,等到队伍动身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
李毅就让官兵点起了火把,赶着夜路返回军营。
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
满身大汗的李毅刚喝口水,杨千总就跑过来告知,洪承畴要见他。
这么着急,可想而知洪承畴心中有多么焦急。
李毅心中发笑,还是跟着杨千总去了中军。
“闹事的官兵退去了?”
李毅望着空荡荡的中军大营,好奇的问道。
杨千总苦笑道:“参政大人和按院大人亲自出面安抚,保证明日发放赏钱,这些官兵才肯退去的。”
李毅恍然大悟,怪不得洪承畴这么心急,原来是保票已经打出去了。
刚刚进入军帐,洪承畴就迎了上来,沉声道:“钱粮拿到了吗?”
“禀报参政大人,属下审问了贼寇,得知了他们藏匿钱粮的地方。这次带回来大概三万两银子,还有几百石粮食,上千石草料,还有几百斤腌肉腌菜。”
听闻有这么多,洪承畴长长的松了口气。
“抬进来。”
李毅一声令下,高老实等人抬进来几个大箱子。
洪承畴打开看了看,金银铜钱首饰全都有,差不多价值三万两银子。
“本官答应你的事情定然会办到,你先退下吧。”洪承畴淡淡的道。
李毅笑了笑,就要离开。
“对了,李把总。俘虏数目颇多,本官打算在龙门镇安置他们,你挑选完青壮补充军队之后,有人会将剩余的押往龙门镇。”
李毅领命,径直离开。
军帐中只有洪承畴和杨千总两个人。
洪承畴指着一个箱子道:“这些一半赏赐给标营将士,一半留着接下来扩充标营。你可取二百两,算是本官赏你的。”
杨千总连忙跪下叩首道:“卑职谢大人赏赐。”
洪承畴点点头道:“今后安心办事,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巩固完标营将士的忠心,洪承畴让杨千总离去,让亲随进来。
“留下五千两银子,再挑选些品质好的古玩字画存入本官的私库中。剩下两万两,送去按院大人那里四千两,其余分成两份。一份分给各级武官,另一份留着明日分发赏赐。”
转眼之间,李毅上交的三万两银子,就被瓜分一空,只有大概八千两留着赏赐官兵。
这还是洪承畴厚道,想着今后还要用兵,不可杀鸡取卵,不然只会更少。
可这一切都跟李毅没有关系。
第二天,洪承畴按照约定分发赏银。
每个官兵只分到了不到二两银子。
不说赏银,就单单是盐菜银、出征银这两项加在一起,每人就该领十二两。
二两银子?
打发叫花子呢?
官兵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又死战击溃了贼寇王左挂,打了打胜仗,哪里肯罢休。
整个军营人声鼎沸,乱糟糟的一团,官兵们全都大骂当官的黑心。
洪承畴没有办法,只好又拿出粮食、腌菜、腌肉等分给官兵,再加上武官们半威胁半劝说,官兵们再不甘心,也只能自认倒霉,结束了闹事。
李毅看着这场闹剧,可以说是哭笑不得。
这次洪承畴等官员在钱粮上糊弄官兵,官兵总有一天会在战场上糊弄他们,糊弄来糊弄去,这样的大明怎么可能打得了胜仗?
就连高杰回到军帐的时候,也忍不住吐槽道:“这样下去,大明迟早药丸。”
安抚完官兵,军营的秩序也好了许多。
李毅要赶紧从俘虏中挑选兵源,下午去往西面的俘虏营地。
“李把总,俘虏都在这里了。”
一个官兵打开营门,放李毅进去。
李毅带着高老实、高杰还有布颜三人进入营地,只见密密麻麻的贼寇被捆住手脚,瘫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挤在一起。
看守的小旗官走上前,用枪杆打在一种俘虏身上,怒吼道:“都站起来,快点。”
俘虏们乱糟糟的站起来,灰黑的脸上一双麻木的眼睛盯着李毅,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警惕。
李毅径直走到俘虏中间,俘虏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望着左右两边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俘虏,李毅对着一人问道:“几天没吃饭了?”
那个俘虏目光冷寂的盯着李毅,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狗官”两个字。
小旗官闻言勃然大怒,举着长枪就狠辣的打在那俘虏的背上。
俘虏痛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狗东西,还敢在爷爷面前放肆。”
小旗官丝毫没有留手,喘着粗气不断殴打,俘虏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好了,住手吧。”
李毅喝止了小旗官。
小旗官停下手,握着长枪笑道:“李把总,这些贱胚就是骨头硬,不教训不行。”
李毅没有理睬他,而是看向旁边一个俘虏,继续问道:“多久没吃饭了?”
那个俘虏舔了舔嘴唇,唯唯诺诺道:“快三天没吃饭了,也没有水喝。”
李毅看向一旁的高杰,道:“将饼子搬上来,再去找些水来。”
高杰领命,带着十几个人去抬饼子。
不一会,一篮子一篮子的大饼被抬了上来。
看到吃的,俘虏们麻木的脸上终于露出渴望,可是在官兵的看押下,不敢贸然行动。
李毅在俘虏们的注视下走到最中间,语气洪亮的道:“大家可能不认识我,但定然见过我。我就是在龙门镇与你们作战的官兵主将。”
“他是杀神李毅?”
有俘虏惊呼出声。
“放屁,明明就是恩公。前日若不是他为咱们求情,那帮狗官早活埋了咱们。”
一个凶神恶煞的俘虏嗤笑道:“什么恩公,都是狗官,天下乌鸦一般黑。”
俘虏们态度各不相同,议论纷纷。
他们有的在龙门镇一战见识过李毅的勇武,对他十分畏惧。
有的感恩李毅救下他们,避免他们被屠杀。
但更多的觉得当官的都不是好人,怀着警惕和恨意。
这时,一群官兵抬着水桶进来。
李毅直接宣布:“发饼。”
“好”
俘虏们早就饥饿难忍,立刻欢呼起来。
几十个官兵上前发放饼子,饥肠辘辘的俘虏们一接过饼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可是饼子太干,许多人都被噎的翻白眼,连忙跑到水桶边,用瓢舀水顺下去,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李毅让人运水的用意,一个个对他有了些改观。
看到俘虏们坐在地上吃饼子,李毅开口道:“尔等聚众作乱,掳掠乡里,袭击府县,本是大罪。可是朝廷有仁义之心,洪参政下令安置你们。你们可以选择回归乡里,耕种劳作,也可以加入官兵,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