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揍得有多狠,最后还是得他把秦豫垣扛去医院。
翌日天光大亮,秦豫垣醉意消散,从病床上朦胧睁开双眼,侧头就看见傅晏笙守在他身边。
向来干净典雅的傅晏笙第一次显露出邋遢的一面,他一整夜没换衣没合眼,瞪了秦豫垣一晚上,眼睛都泛酸。
眼下秦豫垣醒来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恶狠狠发问:“你昨晚说的是真的吗?”
秦豫垣下意识拧眉:“什么?”
傅晏笙咬牙:“时念是我的表妹!”
昨夜酒吧的一切重新浮现于秦豫垣的脑海,他有些懊恼昨夜的失控,把时念的身世告诉傅晏笙,等他将她找回,傅家势必会阻止时念和他在一起。
只是,那一切都需要等到他将时念找回。
人都不见了,谈那些麻烦还有什么用。
思忖片刻,秦豫垣寡淡道:“是。”
傅晏笙气笑:“行啊,老秦,你可真行!枉我还当你是兄弟!”
秦豫垣说话间扯动面部肌肉疼痛,动了动身体,手臂、胸腹也有强度不一的痛感。
他扶着病床扶手慢慢坐起,目光直视傅晏笙:“你打我了?”
傅晏笙一怔,眼睛在秦豫垣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上乱窜,往日的英俊沉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破相挂彩,他心虚下意识否认:“没有!”
秦豫垣:“你打了我,我记得。”
傅晏笙:“你记错了!”
秦豫垣敛下眼眸,嗓音沉沉道:“我骗了你,你打了我,往日之事一笔勾销,等我找到时念,我俩的事,你傅家不许插手。”
傅晏笙冷硬回怼:“如果时念愿意跟你在一起,傅家不会干涉她,但如果时念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傅家也不会让你强迫她!”
秦豫垣缄默良久,才缓慢道:“成交。”
傅晏笙泄愤吐出一口气。
秦豫垣:“现在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傅晏笙叹了一声:“真的不知。”
傅晏笙不由回想起他去找时念做亲缘鉴定的那天,他向他承诺会做她的依靠,会帮她离开秦豫垣身边,当时那姑娘敷衍客套,浅笑应承,实则,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秦豫垣攥紧手指,冷淡道:“既然不知,那就一起找。”
*
秦豫垣无论事业有多大,工作有多忙,每逢除夕,必定会回港城陪母亲过年。
今年他本来打算带时念回去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个女孩不声不响地消失于他的世界。
港城的二月不似京城,需要穿棉服抵御寒冷,这里气候宜人,温暖如春。
秦豫垣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他上身穿着一件夹克衫,腿上是西装长裤,长腿迈开步履稳健,向停机坪外一辆红旗L9走去。
打开车门,后车厢里坐着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柳筝。
秦豫垣下意识蹙眉,一边迈腿上车一边不赞同道:“妈,您身体不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今天你回来得晚,担心你……”话还没有说完,柳筝忽然看见秦豫垣破相的脸,惊呼一声:“脸怎么了?”
秦豫垣侧了侧头,避开柳筝的目光,“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红旗L9缓缓向庄园方向开去,秦豫垣和柳筝并排坐着,缄默不语。
秦豫垣向来是个话少的人,不管面对朋友还是家人,他都无意去寻找话题,无论多久不见,或是别样的节日氛围。
寻找话题的人自然就变成了柳筝,她瞅了一眼秦豫垣,“你的那个小姑娘,我在微博上看见了,是个漂亮的孩子,没想到她居然是鬼爷的女儿。”
秦豫垣眉头攒动,深邃的眸子泛起波澜,轻轻“嗯”了一下,不辨其中情绪。
柳筝努力去瞅他挂彩的脸,只是车内光线昏暗,她看不分明。
她又问:“你是因为对鬼爷有芥蒂,所以欺负了那小姑娘,她才跑掉的吗?”
秦豫垣纠正:“不是心有芥蒂,而是我想杀他。”
柳筝八卦:“那为什么不杀?”
秦豫垣将视线移至窗外,不欲回答她的问题。
虽然秦豫垣不说,柳筝心里也有了数,顿时五味杂陈。
她这儿子打小性情冷淡,好不容易遇见个钟意的姑娘能把心捂热一点了,可惜那姑娘的身份是那样不同寻常。
“人如果一直找不到,你要怎么办?”
秦豫垣不假思索回答:“一直找。”
柳筝心里咯噔一声,他这冷血冷肺薄情负心的儿子,这回真的认真了!
夜里零点,壹号庄园,无数耀眼的烟花飞窜上夜空,绽放出绚烂多姿的盛世花火。
这是壹号庄园每年过年都有的习惯,除夕夜,为母亲燃放烟花。
师父还活着的时候这些事情是师父操持,师父不在了,这些年里,秦豫垣也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彼时他站在别墅阳台凭栏远眺,仰头望着那烟火于最高处绽放,又于爆裂声中泯灭,新的烟花再次窜上夜空,重新绽放出昙花一现的美丽。
他心里默默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柳筝从秦豫垣背后走来,与他一起凭栏眺望夜空,目光泛露着追忆,温柔浅笑:“你师父在世的时候,每次他都是亲自点火,你就偷懒,让手下糊弄我。”
秦豫垣道:“师父说,亲手燃花是为心爱之人,您是我母亲,却非我心爱之人。”
柳筝白他一眼,哼了两声:“真遗憾你订婚的时候没去京城。”
“为什么?”
“这样我就能在你这张脸上看到别的情绪了,难过的,疯癫的,歇斯底里的,我都爱看。”
秦豫垣无语挪开眼眸,继续将视线停留在耀眼的夜空。
柳筝从大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塞在秦豫垣手里。
秦豫垣不解看她,柳筝此刻才言归正传:“你师父的密室钥匙。”
“他走后,遗物都是我整理的,所有东西我都规整在那间小屋了,有一些情况你可能不是很了解,在那里,或许会找到答案。”
秦豫垣诧异看她,喉咙忽然有一丝发干,他隐约猜到母亲此刻给他这把钥匙的用意,却不敢置信。
“妈,您是什么意思?”
柳筝知晓秦豫垣的通透,在那双深如寒潭的眸子下,她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告诉他:“密室右排书架,左数第三列,有一份你师父的体检报告,医生确诊,脑癌晚期。”
秦豫垣整个人冻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