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那幅绣图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时,一阵低低的惊叹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天哪——”
那绣图长宽近两米,是罕见的大作品。
更难得的,是它壮丽又不失秀美——
正是平昌王朝的疆域图!
绣图之上,北地的山川、江南的溪流、西边的戈壁、东边的海岛……
城池和村落的布局错落有致,或依山傍水,或位于平原之上,边疆线上的城墙巍峨,塔楼高耸,仿佛能听见那远古的战鼓声。
更为别具匠心的,是宴霜清还特意用最能代表当地特色的景色融入了疆域图之中:有翠绿的山峦、蔚蓝的水域、金黄的麦田、银白的雪山……
一眼望去,仿佛将平昌王朝四季的美景都凝聚在了这一方尺幅之间,让人不禁感叹“江山如此多娇”。
更令人惊叹的是,绣图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无论是山间的云雾缭绕,还是水面的波光粼粼,都绣得惟妙惟肖!
在这样壮阔的绣图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毕竟,在场的人见多识广,精美的绣图并不稀罕,可谁曾见过,女儿家刺绣的功夫,竟也能如此气势磅礴、恢弘万千!
一位向来不苟言笑的老臣须发皆白,看着这幅绣图,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细细打量着那幅疆域图,越看,眼中的水光便越为明显:“老夫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未完整地见过这片土地的模样。”
“这就是我等为止肝脑涂地,鞠躬尽瘁的平昌啊!美!真是美不胜收!”
另一位木讷些的官员却是一本正经地和旁边的同僚讨论着:
“吾观这东南一带的疆域情况,大体与放在府中的地志图记载并无不同。管中窥豹,有此神图在手,我等更能了解平昌疆域内不同地域的分布情况,对于后续朝廷决策亦能更加有的放矢!”
一旁,几位年轻的官员也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而后院的女眷们,并不关心这疆域图背后的政治意义,她们更多的,是从另一个角度欣赏着这幅绣图:
张府的二夫人,身着华丽的织锦长裙,看着图上细腻的针脚,赞叹道:
“真真是巧夺天工!这绣法之精妙,怕是连宫中御用绣娘也难以企及。”
“瞧瞧这山川的层次,云雾的缭绕,还有那城池的轮廓,无一不透露出定北侯夫人的高超技艺,相比之下,慎良娣的绣品却是要逊色几分了。”
“何况,一个是江南一隅的景色,一个是平昌的秀丽江山,格局上已是落了下乘。也难怪,毕竟身份不同……”
宴婷婷听到周围人这般赞叹宴霜清的绣品,隐隐还有拉踩之意,原本的得意荡然无存。
她恨恨地望着宴霜清那幅令人赞叹不已的疆域图绣品,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的嫉妒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真是没想到。
她这个姐姐,竟然能有这般好绣技!
宴霜清不是自幼学习管家算术这类俗务,不应该是个只知道处理琐事、俗不可耐的人吗?
上次秀了琴技把她名冠京城的才女闺蜜比了下去,这次更是显摆起了她的女工,轻易就将她的绣帕给比了下去!
这个可恶的家伙,哪来的时间会这么多东西?明明宴霜清未出嫁前的闲暇时光,应当不是在哄她,就是在为她和她的母亲准备礼物才对啊!
难道是宴霜清私底下偷偷找人学了,就等着阴她一把?
可恶!她招谁惹谁了,就要被这么个心怀叵测的姐姐欺负到底!
宴婷婷简直恨得牙痒痒,看着那幅绣图,恨不得上前把它扯坏,酸气直往头上冲。
站在一旁的林青苑——
她一向自诩才高八斗,有情有义,又自认是宴婷婷的闺中好友,见此情形,心中自然为了自家好友不平。
更何况……
想起上次宴霜清那曲《铁马吟》一出,她被震慑当场跪下……
在那之后,虽然她凭着更进一步的琴技和几首自作的诗词稍稍挽回了名声,可却在京城贵妇里留下了一个“浮躁冲动”、“难堪大用”的坏名声。
若不是她早早定有婚约,怕是会因此彻底没了好姻缘!
但即使如此,原本对她印象颇佳的未来婆家,也因此态度冷了不少……
不管是为了宴婷婷,还是为了自己,林青苑都认定了自己必须帮忙将这宴霜清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
想了想,她轻移莲步,走到宴婷婷身旁,以一种看似不经意,实则刻意为之的语气说道:
“这幅绣图的确是不错,让人叹为观止。只是,可惜啊……”
旁边有人好奇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啊,此图美则美矣,却少了新意。更何况,这疆域情况,祁二少夫人身居后院,如何得知?想来是借助夫家得了原图,依葫芦画瓢罢了。”
“相比之下,慎良娣的绣帕虽技艺未及此图高超,但胜在别出心裁,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的。”
林青苑的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大多数人都是摇头,显然对林青苑的这番话持保留意见。
宴婷婷闻言,顿时反应过来。
她心里感激林青苑的及时相助,脸上也恢复了些许光彩。
于是轻轻拍了拍林青苑的手背,以示谢意,然后转头看向宴霜清,道:
“姐姐,青苑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这幅绣图固然精美,但似乎确实少了些创新之处。”
“毕竟绣图再好,若不能融入自己的情感与创意,便如同死物一般,了无意趣。”
宴霜清面对林青苑和宴婷婷一番质疑,目光毫无波澜。
果不其然,宴婷婷这番话刚刚落下,便引来了一位年长的大臣的反驳:
“慎良娣此言差矣。这绣图灵动自然,显然只有深爱这片土地之人,方能绣制如此奇妙的作品。”
“更何况,平昌土地便是最为珍贵重要的,便是最具生机的,又怎能说是少了意趣呢?”
众位大臣听了,纷纷称是:“对啊!”“对啊!”“对啊,怎么能说寡淡呢!”
宴霜清静静地露出浅淡的笑容。
毕竟,若说女眷还会吹毛求疵,可对于大臣们来说,这幅疆域图清晰精准,便于借此处理政务,才是最重要的。
而对于圣上和太后来说,这些也很重要,但还有更重要的,更在意的东西。
而她,早就想好,也体现在绣图之中了。
想到这里,宴霜清并未直接开口反驳宴婷婷的话。
而是转过头,对太后和皇帝道:“太后娘娘,皇上,臣妇这绣图,除了这疆域图外,还另有玄机。请容许臣妇当众展示。”
太后看了眼很是期待的皇上,和蔼一笑:“那便劳烦你这孩子了。”
宴霜清再度行礼感谢后,转头吩咐身旁的凝翠和铃蓝:
“凝翠,铃兰,将绣图翻转。”
二人领命,小心翼翼地翻转了绣图。
那一刻——
整个宴会厅仿佛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