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还未生下两姐妹之前,叶父曾同叶母一同在京都附近的某座山上埋下过一把古琴。
那把古琴算得上是父母之间的定情信物,而昨日叶樱便是因不久前得了父亲传来的信,这才带着妹妹一同前去将古琴寻回。
现在,这把古琴就摆在眼前。
也不知是因为昨夜它曾被粗鲁的抛在地上的缘故,又或是本来就如此,总之,现在这把琴,琴身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裂纹和破损,然而奇异的是,那几根细细的琴弦却都安然无恙。
叶樱此刻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同坐在身旁的叶清一齐望着这把古琴,谁也没有出声。
在她断断续续的同叶清讲述了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后,此刻的两人再看着这把古琴,眼神深处皆隐藏着诸多不可言说的情绪。
良久后,叶清终于还是打破了僵局。
“......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一贯沉稳的女管家此刻的声音也都是干涩的,一开口便险些难以压制住内心的情绪。
叶樱反倒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抬头缓缓望向站在房间角落处,身着奇怪羽织的青年。
“你听说过‘鬼杀队’这个民间组织吗?”
视线再次落在青年腰侧的那柄刀身上,双目通红的叶清摇了摇头。
“从未听说过。霓虹的禁刀令发布已久,现在这个时候,像他这样大剌剌带着一把刀在京都大街上闲逛的,不出半日就要被捉回警局盘问。”
叶樱不置可否。
“嗯,但确实是他告诉我该如何彻底杀死那只鬼,也是他告诉我,原来我从昨夜过后,再照到阳光时,一样也会化为灰烬。”
她的语气平常,如同在讲述着一个不相关的故事一般。
身侧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叶清一拳砸在身前的矮脚茶几上,将其上的那把古琴都震得往桌子边缘挪动了几分。
“......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变回原样了么......”
感受到双眼之中隐约的干涩,叶樱平静的闭上了双眼:“没有。”
她忽而又笑出声来。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能让我有了亲手复仇的力量和底气。”
再睁开眼时,她已经恢复了叶清平日最为熟悉的模样,浅笑着轻声道:“接下来,家里的生意就要彻底交给你了。”
————
叶宅的两位女主人在此居住了不过半年,便要回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宅邸。
大多数的佣人对此都略显得不安。
毕竟离开了叶宅,再想寻到这么亲和大方的主家就很难了。
只是很快,管家叶清便彻底打消了众人心间的担忧。
叶家在霓虹的生意仍会继续,管家会彻底接手所有产业。
众人终于放心下来,只剩唯一的知情者,这会正对着满屋的衣帽首饰发愁。
大小姐并不会回国,而是真的要同那名浪人武士一同离开,不知去往何处。
被叶清指派来给大小姐收拾行李的女佣眉眼间显得有些发愁。
叶樱在霓虹的衣物以新式洋装居多,各种昂贵的配套珠宝也是多不胜数,但是眼下到底要将哪些东西装进行李箱中,成了一个难题。
没有开窗的卧室内,衣帽间中晾挂整齐的衣物令人眼花缭乱,暖色的灯光照在那些真丝面料上,显现出别样的动人光泽来。
这些都是大小姐日常惯穿的服饰,一时间女佣根本无法取舍。
见衣帽间内迟迟没有动静,叶樱终于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
望见女佣脸上那纠结的表情,叶樱立刻心中有数。
从众多洋装后取出了两件交领长裙,叶樱将其递给了女佣。
“从前是想着要同众多商业名流打交道,才准备了这么些洋装。”
她面容平静的望了一眼对面的那一排衣架,那一排都是些尺寸较小的衣物,很明显是为某个小女孩预备的童装。
“以后大概是用不到了,就这么放在这里吧。”
女佣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叶樱将那只小皮箱放在眼前,试着将其收到脑海中那个灰色空间内,几乎是眨眼间,原本放在眼前的皮箱就转移到了灰色空间内的地面上。
她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完全没有要避开站在不远处的那青年的意思。
而后者对此也仅仅只是惊奇了一瞬,面容很快又平静如初。
叶樱望向青年:“义勇先生,接下来我们可以出发了。”
石雕一般杵在原地的青年这才缓缓朝着她走来,富冈义勇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的浅绿色交领长裙,不过片刻就发出了疑问。
“怎么走,现在是白天,此刻屋外正艳阳高照。”
对此叶樱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半人高的厚重木制琴匣被拖到了地板上,叶樱将琴匣打开,而后便在富冈义勇的目光注视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开始缩小身形,直至彻底躺进琴匣内,她一手抱着那把破损的古琴,一手还在捞着自己不听话的衣衫下摆塞进琴匣内。
“义勇先生,你应该能这样背着我赶路的吧。”
缩小后的少女容颜略带着几分稚气,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瞳依旧熟悉。
富冈义勇略一点头。
“可以。”
厚重且不透风的琴匣不知是用何种木材制成,即便是埋在土中数年,被挖出后琴匣周身也是肉眼可见的没有一处虫眼,甚至凑近了闻还能嗅到隐约的香气。
想来若不是因为这具琴匣的保护,只怕是昨晚,其中的古琴便会彻底化为一滩废木头。
而眼下,将这具琴匣用作是阻隔阳光的去处,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合上琴匣的盖子,将其背负在后背上,富冈义勇整理了一下衣摆,遮住了腰侧的日轮刀,而后便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门。
叶宅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中心区域附近,走出宅园后,繁华喧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过往的人群,贩卖各种食物、用具的小摊比比皆是。
在路过其中一个小摊时,富冈义勇停下了脚步。
“老板,五份盒饭。”
盒饭摊的中年人老板立刻扬起笑脸,“好的!我这里有猪肉和牛肉还有鸡蛋以及纯素菜的四种套餐,客人您看要哪种各几份?”
面容冷静的青年几乎是一眼就做出了判断取舍:“鸡蛋三份,素菜两份。”
然而在他刚说完后,就感觉到从后背处传来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他的身体只僵硬了一瞬,几乎是立刻就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刀,而后却又很快的将手若无其事的放了下来,对着盒饭摊的老板又挤出一句话来。
“......再要一盒牛肉便当。”
盒饭摊老板吃惊的打量了眼前的青年一眼,很快脸上的笑意便扩散开了几分。
“好的!这就给您打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