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
站在人来人往的漫展入口处,叶樱脸上的表情分外无奈。
身旁的少女还在兴冲冲的拉着她去展会入口排队等待入场,叶樱犹豫许久,还是朝着她道:“蓉蓉,我还是不去了吧。”
身旁经过的多是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一身衬衫西装裤的叶樱混在他们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还是回去加班吧,感觉这地方完全不适合我啊......你就跟你的朋友们一起去逛好了。”
难得的休假日,叶樱心里其实更偏向于留在公司加班,她甚至还打算趁着节假日,在晚上下班后重操旧业跑跑外卖代驾什么的。
“不要!”
身旁的叶蓉牢牢拽着她的胳膊,满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即便是出门在外也都毫无心理负担的开始撒起了娇来。
“难得遇到你休假,还碰上了漫展,姐姐就当是陪我出来散散心嘛!”
“......”
叶樱无奈的伸手掐了掐眉心。
为了凑妹妹的治疗费,她已经有快有三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一天了。
叶樱还在搜肠刮肚的寻找理由试图从漫展逃脱,叶蓉却已经慢慢低下了头去,额头重重抵在她肩膀上。
“......姐姐......”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会让我觉得,我不如还是快点放弃治疗,就这么死了的好。”
于人潮中,因病痛的折磨而面容枯槁的少女重新抬起了头来。
“我不喜欢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姐姐,我不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索取者......在我离开后,除了我之外,你也试着喜欢一些别的东西好不好?”
那双与自己分外相似的眼眸中,满是小心翼翼。
愣在原地的叶樱徒劳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意识如同暂时离体了一般,被熟悉的失重感裹挟着,当眼前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后,叶樱恍然发觉她现在似乎又站在了与花街隔河相对的贫民区——罗生门河岸的街道上。
凛冬的寒夜中,浑身染血的瘦弱少年怀中抱着的,是一块还能勉强看出来人形的“焦炭”。
在目光触及到少年脸上那些熟悉的黑斑时,神色恍惚的叶樱这才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似乎是小时候的妓夫太郎和他的妹妹。
因为将簪子刺进了一名武士的眼球中,名叫“小梅”的少女被那名武士残忍的扔在了火堆中,烈火烧去了她曾被哥哥引以为傲的美貌,同时也烧去了兄妹两人存活于世的最后一点希望。
雪花渐渐飘落下来,叶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少年身前。
他已经快要失去力气,身上的伤口仍在往外淌血。
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似乎天生不配得到一丁点的幸福,也是因此,才会格外容易被所谓的“希望”引诱,最终深陷泥沼,彻底忘却了为人时追求的幸福。
叶樱蹲下身来,徒劳的伸出双手,试图像往常一样凝聚出冰镜,将兄妹两人身上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那双手仅仅只是挡住了几片飘落下来的洁白雪花。
躺在雪地中的妓夫太郎最后挣扎着抬起头来,当他看清了身前人的样貌后,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好......啊......”
“......如果,如果我的妹妹......小梅,跟你一样生在好人家的话......长大后应当也会像你这样......知书达理,是个十分高雅的名门千金......”
少年的声音异样嘶哑,断断续续的,令人难以分辨。
“......也会像你这样......被人喜欢、信赖......而不是跟着我这样的恶人......一条路走到黑......再也没有了来世......”
少年忽而挣扎着向叶樱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来。
任由雪花覆在脸上,飘落进眼眶中,叶樱同样伸出手去,回应了这对兄妹最后的意识。
“喂——”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她。
叶樱茫然的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大雪中,那个突然出现的瘦小身影。
面上满是青紫伤痕的少年一脸不耐的望着她,扬声冲着她喊道:“喂!我有帮到你吗?”
“......什么?”
叶樱试图看清他逐渐模糊的身影。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那名站在远处的少年仍在固执的问她:“和那几个穿着女装的小鬼一样,我有像他们一样帮到你吗?”
下意识的重重点了点头,叶樱匆忙朝着他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与许多背影一起,逐渐远去的人的背影。
站在大雪中的少年第一次对着她展露出了笑容。
“像我这样一条烂命的家伙,居然也能帮到你......”
“我真的很开心,师父。”
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大片的雪花扑在脸上,隐隐生疼。
叶樱踉跄着站起身来,朝着前方的那些人影伸出手去。
逐渐开始模糊的视野中,从高矮不一的众多人影当中,缓缓走出了一名白衣女子,她撑着一把纸伞,身后跟着一名打扮得宛如洋娃娃一样的女童。
熟悉的红色小皮鞋踢踢踏踏,两人的身影却始终不愿朝着彼岸靠近,在默契的朝着叶樱露出最后一个笑容之后,那些背影终于朝着漆黑一片的远方离去。
视线最终被大雪彻底覆盖。
“叶樱!叶樱!快醒过来啊!”
谁的声音似乎近在耳边,胸腔深处传来异样的空洞感,叶樱不自觉的抬手捂住了胸口。
光秃秃的灰色空间内,那片光幕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枚种子渐渐舒展开了第一条枝叶。
“唔——”
唇边溢出一声痛呼,叶樱终于再度睁开了眼。
眼前是富冈义勇染血的侧脸,从青年蔚蓝色的双瞳中,叶樱恍惚看到了许多隐藏在其中的情绪。
她茫然的朝着那张侧脸伸出一只手去。
“铮——”
奇异的琴声仿佛是从内心深处传出的。
一条肉眼难以察觉到的浅金色“细线”自叶樱胸口处延伸而出,因为周身激荡的气流而浅浅震颤着,发出了悦耳的嗡鸣声,而后,那条“线”就在叶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异常坚定的搭在了怀抱着她的青年胸口处。
完成了“连接”的同时,“细线”瞬间绷直,耳畔是令她分外熟悉的刀鸣声,伴随着青年每一次挥刀,那根连接着两人心口的“线”便会轻轻震动,随之而来的,似乎是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情绪。
“无论如何......挡在她身前......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她......无论如何......要一起活下去!”
随着琴音一同涌入胸口的情绪,温柔而又坚定,一如现在将她整个人都护在怀中的青年一样。
叶樱忽而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视线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废墟中,在那里,先前脱手掉落的琴中剑宛如小太阳一般,在黑夜中散发着耀眼的炽热光芒。
叶樱向着它伸出手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插在废墟中的剑身轻轻震颤着,而后冲天而起,准确无误的落进了叶樱手中。
琴音再次响起,剑身上那些顽固的铁锈毫无征兆的开始寸寸脱落下去,逐渐在叶樱手中展露出了它本来的样貌。
原本漆黑的剑刃在接触到了叶樱手上的血渍后,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迅速燃起熊熊烈焰,反而是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渐渐转变成了耀目的赤红色。
熟悉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只是灵魂深处却再也没有感到一丝灼烧的痛苦。
叶樱一手捂着胸口,从搭档怀中轻盈跃下,冰镜悄然在他身后凝聚成型。
在两人身侧不远处的地方,已经加入了战场的宇髄天元朝着叶樱遥遥喊道:“哟!叶樱!终于醒了吗!”
噼里啪啦的爆鸣声中,绚烂的烟花在他身旁溅落。
“既然醒了,就再华丽的献上一曲,一鼓作气接着干掉这条恶心的五头‘蚯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