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逸——你在哪儿?”
寂静的山林中响起了少年的呼唤声。
因为提前结束了悲鸣屿先生的特训,而准备动身前往下一处训练地的炭治郎,在临行前特意为留在此地的好友送上亲手特制的烤鱼。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一贯乐观开朗最闲不下来的好友善逸,这两天都很难再看到他的身影了。
据其他的队员所说,这几天善逸似乎都是一个人窝在远离大家的深山内独自修行。
好友的反常使得炭治郎颇有些在意。
炭治郎最终在一处溪流前寻到了熟悉的黄发少年的背影。
在溪流前的土地上,一道深深的犁痕吸引了炭治郎的注意。
看着独自坐在巨大石球上的好友,炭治郎很快就意识到,善逸似乎也已经在这两天的修行中掌握到了发力的诀窍,从而完成了悲鸣屿先生的特训要求。
“善逸!你果然能够做到的!”
红发少年脸上露出了衷心的笑容,然而当他端着烤鱼走近了那块巨石之后,原本端坐在巨石上的黄发少年却只是平静的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张平日看来总是有些不着调的少年脸上,此刻的神情却多出来了些让人无法读懂的情绪。
“炭治郎。”
就连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也都不再拖泥带水,每一句都不像从前那样带着令人无法适应的荡漾尾音。
黄发少年看向了炭治郎手中的盘子。
“你要去下一位柱的住处了吗。”
努力忽视掉了好友的异常,炭治郎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嗯!善逸也完成了修行吧,要不要和我一同出发呢?”
黄发少年却十分干脆的表示了拒绝。
“不了,我还需要留在这里,继续调整好自己。”
在黄发少年的肩膀一侧,小麻雀啾太郎发出了微弱的叽喳声。
于一片暖橘色的晚霞中,面对着神情莫名担忧的好友,黄发少年的脸上忽而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炭治郎,谢谢你,作为同伴,之后我也会继续与你一同前进的。”
看着红发少年的背影依依不舍的离去,仍然坐在石头上的善逸忽而坐直了身子,轻松跃至地面上,转身面对着拦在身前的巨石。
“我想我大概不会再继续活在梦里了......我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眼下必须要去完成的事。”
少年的喃喃声渐渐低沉了下去,身后的树林中传出了隐约的“喵喵”声。
“谢谢你特意为我造的梦,叶樱小姐......”
当那双手掌再次抵在发烫的巨石上时,黄发少年重新抬起了头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再度将挡在身前的巨石推动了一小段距离,直至推着它,一直渡过了脚下浅浅的溪流。
清澈冰凉的溪水冲刷掉了沾染在脚上的泥沙,弄脏的鞋袜露出了本来的颜色,少年不在意的抖落了身上的水珠,而后沉默的取走了放在溪边的日轮刀和好友留下的那一盘烤鱼,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树林深处。
无限城。
明月高悬于漆黑一片的头顶上方,皎洁明亮如一轮散发着冷意的巨大银盘。
细微的猫叫声自脚边响起,一只小三花凭空出现在平台上,脚掌轻盈落地之后,它立即将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亲昵的在绯衣少女的脚边蹭了蹭,而后才冲着她发出了软糯的叫声。
握着竹笛的手背在身后,一边抚摸着小三花的脑袋,绯衣少女笑盈盈的向着前方那坐在沙发中的西装男子道:“无惨大人,幸不辱命,属下已经成功找到了鬼杀队的总部——产屋敷宅邸的所在之处。”
鬼王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叩在真皮沙发的扶手上,面对着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的属下,它再一次朝着她露出了分外愉悦的笑容。
“很好,绯雪,不愧是分得了我最多‘疼爱’的孩子,你从未令我失望。”
它缓缓从沙发中站起身来,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去见证产屋敷如今苟延残喘的可怜模样。
“将剩下的三名上弦一同召唤到城中吧,是时候将讨厌的蝼蚁一网打尽了。”
绯衣少女乖顺的低头应下,随后又很快起身朝着它走来。
搭在沙发上的黑色西装被她轻轻披在了男子身上。
在那双与鬼王分外相似的红瞳中,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无惨大人,今夜的您,务必要以最为完美的形态站到鬼杀队众人的面前。”
少女的手掌为它抚平了西装上最后的一丝皱褶。
“绯雪会在这里,恭候您归来......”
————
在鬼王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城中后,自绯衣少女的左眼中,雪花状的浅蓝色印记再次凸显而出,随着印记接二连三的亮起,在她周围的几座平台之上,几道人影悄然而至。
游廊中的紫衣武士一只手还未来得及放下,修长的手指间拈着一枚还未落下的棋子。
看起来在被召唤过来之前,它似乎又在家中独自对弈。
眼前熟悉的场景使得它怔怔抬起头来,遥遥看了那处于中心处的绯衣少女一眼。
在那里,它的弟子手中仍握着它送予的竹笛,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狡黠笑容。
“师父,数月不见,近来可好?”
“......”
在紫衣武士的脸上,那六只眼睛一同注视着弟子如今的模样。
它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望着身前空空荡荡的一张棋盘,而后沉默的将指间的那枚白子落在了棋盘正中心的位置。
“哎呀呀,绯雪~咱们有快半个月没见了吧。”
熟悉的语调,以及那一抹标志性的橡木白发色,还有那绚丽如彩虹一般的眸子。
当青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时,这一次,绯雪更加清晰的嗅到了从它身上传来的丝丝香甜的红豆馅气息。
站在她身后的青年原本习惯性的想要将一只手搭在她肩头,但最终不知为何又改变了想法。
那只手在即将落在她肩头前,便突兀的停止了动作,而后只是不经意般的拂过少女的一缕发丝,便落在了一边。
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油纸包送到了少女身前。
那双玻璃珠一般的眸子中,眼底的情绪莫名,令人一时无法分辨清楚。
“红豆馅的鲷鱼烧,绯雪小姐应当会喜欢的吧?”
沉默片刻,绯衣少女接过了它递来的油纸包。
“谢谢,我确实很喜欢。”
在听到她说出的“喜欢”二字后,上弦之二再一次不自觉的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在那处地方,此刻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叫嚣着,令它想要更加靠近身前的少女。
然而还未等它作出决定之前,自身侧的阴影中传出的另一道声音便打断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你离她太近了。”
自黑暗中走出的粉色短发青年双眼冷冷的看向了这边。
“果然期望你能够明白所谓的‘分寸感’,就是一个笑话。”
自一见面就隐约有着剑拔弩张之势的两名上弦,它们之间的气场似乎天生不合。
在冲突被彻底激发之前,绯衣少女左眼中的雪花印记再次亮起。
“好了,各位,遵从无惨大人的指示,接下来咱们各自为战吧,我会将各位投放至城中的不同区域。”
少女的身影渐渐漂浮起来,最终悬在了那一轮满月之上。
“今夜之后,期待与各位重逢在胜利‘彼岸’的那一刻......”
当她将笛子置于唇边后,悠扬的笛声随着月光一同洒落下来,平台之上的三道人影也就此消失,如她所言那般,三名上弦被传送转移到了城中的三个不同区域中,静候着即将到来的访客。
......
看起来分外陌生的道场模样的开阔庭院中,猗窝座双眼环视着周围的建筑,眉头不自觉的拧紧。
当它终于看清了悬挂在道场院门前,那一面崭新的牌匾上的字迹后,脑海中那些被拼命压制下去的杂乱画面再一次宛如重锤一般砸上了头顶。
“素流......道场......”
另一片区域内的莲花池前,白橡木青年百无聊赖的坐在地板上,面对着满池绽放的青莲发起了呆。
它的一只手仍然贴在胸口处。
近来它开始频繁地感受到从那处地方传递过来的奇异感觉。
区别于那种令它痴迷不已的所谓“爱意”,现在能通过那根断弦感受到的情绪,令它隐约感觉到不安和焦躁,甚至还有那种阔别已久的疼痛感。
“上一回......上一回感觉到疼痛的时候,是无惨大人将手指插进了我的脑袋里,亲自为我赐血的时候吧。”
它忽而又将另一只手中的铁扇展开,习惯性的遮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不,不对......上一次,是在你用那把剑,洞穿了我胸口的时候吧......”
一阵风自身后而来,轻轻扬起了它垂在肩侧的发梢,风捎来了淡淡的幽香,那一阵令它感到格外熟悉的香气,只有在那名少女的身上嗅到过。
青年隐藏在铁扇扇面后的精致脸庞上,忽而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
从莲花池中卷起的一片莲花瓣,随着风一同继续飘向远方。
越过了城中那些扭曲倒转的巨大屋舍,花瓣最终轻轻落在了一人的肩头。
在嗅到了莲香的那一瞬,原本静静坐在茶舍中的紫衣武士终于侧过脸来,看向了落在肩头的那一片花瓣。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将看似脆弱不堪的花瓣从肩头拈下。
夜空中传来了熟悉的笛声,只是如今听来,那笛声仿佛要比平时更加低沉,如泣如诉,像是听到了某人细微的呜咽声一般。
紫衣武士毫无征兆的放开了指间的那片花瓣,任由它继续随着那一阵风飘向未知的远方。
它的手重新按回到了腰间的佩刀之上。
“自始至终,我都不过是在追求‘极致’罢了......我没有错......”
传到耳边的笛声依旧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紫衣武士跪坐在地,沉默的端起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的茶盏,置于唇边,细细啜饮。
“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啊......”
——————
位于某座不起眼的深山中的宅邸,今夜更显得格外宁静。
山后的紫藤花香随着夜间弥漫的雾气涌向了山林中,有一阵脚步声突然自林间的石板路面上传来。
披着一袭黑色西装外套的年轻男子目光沉凝,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向了出现在视野中的那座巨大宅邸。
沉淀在空气中的那些紫藤花毒在走动间就被分解成了阵阵白烟,而后又被它随意抛在脑后。
当脚步在庭院内的碎石路面上站定后,它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千百年来一直在暗中同自己对抗的人,产屋敷家族的当代主公。
那名看起来同它年纪相仿的青年,果然也一如它想象中的那般丑陋不堪。
望着因病痛缠身而只能虚弱的躺在被褥中的青年,它也毫无顾忌的微笑着将内心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何等丑陋的姿容啊,产屋敷......”
青年在身侧的妻子帮助下,缓缓从被褥中坐起身来。
即便是听到了那样不屑地评价,耀哉也依旧不在意的同样保持着微笑。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鬼舞辻......无惨。”
空气中萦绕着紫藤花的淡淡香气,以及从屋内传来的浓郁药香,还有一丝旁的气味,那气味令它一时间无法分辨出来缘由,却从心底觉得厌恶。
高高在上的鬼王脸上忽而露出了一抹嫌恶之意。
“你身上都已经散发出一股尸臭了,产屋敷。”
草率的将那股无法分辨出来的气息直接定义为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尸臭”,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的望着屋内的耀哉,眼神中饱含带有一丝明显嘲弄意味的悲悯。
在听到它如此评价之后,耀哉也同样轻笑出声,异常平静的回复它道:“那是当然的了......毕竟,早在半年前,‘医生’就已经说过,我没有几天能活了。”
明明是行将就木的可笑之人,但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异样气息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清晰可闻了起来。
那股气息,虽然令鬼舞辻无惨感到十分厌恶,却又令它莫名熟悉。
它的目光忽而落在了从耀哉敞开的领口处露出来的一抹暗红上面。
苍白的手指缓缓指向了耀哉。
“你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从青年那张遍布着青紫瘢痕的脸上,温和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他并没有着急回答鬼王提出的问题,而是笑着侧耳去听从院外传来的孩子们的歌声。
“你拍一,一夜天明,好热闹,好热闹——”
“大门外,挂松枝,绿莹莹,好颜色,好颜色——”
声音略显空灵的童谣,是由两名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内的白发女童口中唱出的。
一只彩球被她们高高抛起在空中,两双稚嫩的手,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接住对方抛过来的彩球,从她们口中传出的童谣曲调莫名忧伤,但那两个孩子的脸上,却都挂着相似的浅浅笑意。
一片雪花毫无征兆的自夜空中飘落下来。
新年已至,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悄然降落在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于耳畔的歌声中,鬼王那双红梅色的眸子仍然在紧紧盯着从耀哉领口处露出的那一抹暗红。
那样刺眼的颜色就盘踞在青年隐隐发紫的皮肤上,令人莫名觉得很是不祥。
它终于忍不住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让我来看看,隐藏在你那副散发着尸臭的丑陋身躯上的,到底是什么讨厌的东西吧。”
当它终于踏上了木质的地板时,与身侧的妻子依偎在一起的耀哉却猝不及防对着它露出了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
“你看起来似乎很是不安呢,无惨,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些什么吧......”
鬼王的脚步再一次停顿了下来。
风雪一同自敞开的屋门内涌入,耀哉不可避免的朝着身侧呕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渍来。
任由妻子为他轻轻擦去了嘴角处残留的血污,那张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你正在做着一场......永生不灭的梦,是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鬼舞辻无惨脸上那种自信满满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它冷漠的望着屋内的青年,语气平静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你说的没错,只要我得到祢豆子,这个梦立刻就能成真,就像我当初从你们手中抢走叶樱那样,我想要的,最终也都会被我得到。”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从耀哉口中发出了几声压抑着的闷咳声。
“你真的得到了吗?或者说,你认为你最终得到了什么......”
青年最后朝着它面露微笑。
“就由那些真正懂得了何谓‘永恒’的孩子们......来亲口告诉你吧......”
“轰——”
从脚下传来的巨大爆鸣声瞬间掩盖掉了所有的杂音,身侧冲天而起的火光,仿佛有人将烈阳在此引爆一般的,不讲道理的吞噬掉了此刻身处在宅邸中的四人一鬼。
刺鼻的硝烟味终于冲散了空气中那些异样味道。
与此同时,数道人影正从不同的方位赶来,流星赶月一般的靠近了被烈火吞噬掉的宅邸附近。
“主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