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居然真的杀了炼虚大能……”
云逸哑然。
这接二连三的消息一道一道的砸下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依旧不妨碍众人震惊一个元婴斩杀了炼虚,诚然,这个炼虚是被束缚住的案板鱼肉,可她一个小辈贸然闯入,动手斩杀,居然没人阻拦。
三宗宗主好似默认了她的作为。
顾斯恶低声:“亦或许,这本就是要让她杀的呢?”
他不知在想什么,死死握住剑柄。
云逸不敢说话。
实在是现在的叶长欢让人害怕。
以前的刀修也不好惹,可更多的是带着些狡黠和腹黑,以笑示人,多少能让人敢靠近。
而如今就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身上浓郁的杀气。
要知道叶长欢虽为杀戮道,但她并未真的大开杀戒过,唯一一次在南洲也没这么可怖。
今日她明明杀的并不多,气息却煞得骇人。
也是,斩杀远比她修为高的修士,那于她精神力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拔苗助长”?
更别说她斩杀远比自己修为高的修士,远远不止一个轩辕泓。
……
浮屠界,长河翻滚,比往年凶险数十倍。
叶长欢衣摆摇曳,精神和灵气极度紧绷,一瓶丹药递到她的面前,修士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叶长欢没推脱,接过之后将丹药吞入腹中。
这一路追寻,真相就隔着一层薄纱,他们能猜个八九,怕的却是那没猜到的其一。
“与我一道?便不怕我一个不小心,将你斩杀于刀下?”
叶长欢看着河面开口。
剑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
“就如叶怀瑾所说,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杀戮道能活得过化神修为,每一个都会在大开杀戒之后陨落成灰,若是真的如此,你认为,我离全无理智大开杀戒,还有多久?”
叶长欢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中的猩红从出现开始,就没散去。
让人只看一眼就止不住想要挪开目光。
顾斯恶没动,稳声道:
“旁人如何想不得而知,可若是顾斯善,她只会认为若是如此,那她该是那此中第一,开辟之人。”
“……”
后者默了默,嗤笑一声:“错了,我本来就是。”
不管仓踽引着她把多少条命送到她手上,她都照斩不误,身体是她自己的,她感觉得到精神力越来越不稳定,心魔已经有了复苏的预兆。
就是现在她看人,第一眼看的都是对方的脖颈。
她面上不显,不代表她心里没有一次一次的想要斩杀掠夺更多的生命。
剑修只是盯着她的笑脸,认真的点头:“你是。”
“方才我问得话你可还没回?若是我真的失控斩了你,你当如何?”
“那便拦住。”
“拦不住呢?”
“……”
剑修默了默,有在讲价:
“不可斩头。”
元婴修为,断肢可接,弱点莫过于枭首最为致命。
是以,斩其他的可以,不可斩头。
叶长欢移开目光,勾起一个笑:
“笑话,我若想斩,何需与你讨价还价?!阿弟,奉天宗弟子的本事,可别丢了,倒是跑快些说不定还能躲得过去。”
她抬脚,已经准备渡河。
身后剑修的声音传来:
“那不是跑了,那是把你丢下了,那时,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怪物。”
叶长欢身影一顿。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若是我留下了,与你一道,我便也是了,两个怪物,是同伙。”
水声涛涛,叶长欢回头。
他握紧剑柄:
“不,是三个,兄长贪玩,在他眼里,只会觉得我等有趣,指不定也会跟着一起。”
他们此次渡河,要去的就是奉天宗。
仓踽踪迹,多半会在那里。
渡河者不谋而合,自然能撞到一起。
话音才落,不远处的声响就让两人看过去,云逸一个踉跄,连着齐瑞一起栽倒。
樊承面无表情的抱剑。
故意敲出声响的祁凝温婉一笑:
“打搅了。”
“他们聊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嫂子!你还没回师兄的话呢!”
云逸叨叨。
叶长欢保证,她在祁凝面上看见了些许切齿。
樊承果然没被打岔转移话题,反而敏锐察觉道:
“故意发出动响,你果然知道。”
“我师尊他们到底瞒着我与云逸什么?”
“对啊对啊,我和师兄都要回宗门!嫂子你别瞒我们!”
“师兄,你们要回去也不能拉上我啊?”齐瑞肥肉抖三抖,欲哭无泪。
“我们一到下界就来了浮屠界,此中的路早就翻天覆地了,这里面就你知道的最清楚!”云逸有理有据:
“而且又不是不给你灵石!”
反观祁凝,被点破了倒不尴尬,若有所思的开口笑道:
“在下也不过略知一二,且这儿比在下知道更清楚的一直都在,各位何不问问她?”
“谁?!”
事关宗门和师尊,几人都下意识开口。
祁凝视线流转。
这种暗示,几人敏锐盯准了准确方位。
眼中闪过意外。
苗璇玑!
毒修背着手,黑白的毒蛇缠在她的臂膀之上,银白步摇微微晃动,若是不仔细些,还以为此人会是个凡人。
被齐齐盯着她也面不改色,只是平静的问道:
“你们要回奉天宗?”
“前辈有何指教?”
叶长欢不动声色。
“并无指教,那是你们自己的私事,与我何干?我来此不过是接一个人,接完就走。”
说着抬起手,指着樊承身边的云逸:
“你,随我回云家。”
云逸吓了一跳,眉头倒竖:“凭什么?!”
他的母亲已故的上一位云家主母,而苗璇玑却是云淮的母亲。
鉴于这一层奇特的关系,云逸即便再缺心眼,在云家也不可能多自在,更别说云淮与他斗来斗去,两人没少打过架。
这其中让云逸最为介怀的应该是他当初进入奉天宗,本以为是家族看重,却不想当时奉天宗没落,而云淮却被送去了最强的南弦宫。
这无疑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弃子。
和旁人想的不一样,外人看来,云逸与云淮不和,云溯瞧着又偏袒云淮,那苗璇玑定然是恶毒后娘的角色,没少明里暗里给云逸使绊子,帮自己儿子争夺家主之位。
但云逸自己清楚,他和苗璇玑的关系更像是陌生人,对方并不会因为是继室讨好他也不会因为自己儿子刁难他,大多时候苗璇玑其实并不在云家。
四处修行历练,偶尔回来检查儿子功课,听听儿子有没有干什么混账事,若是干了就狠狠打一顿,多待些时日后又再次离开。
这样瞧着颇为奇怪,却是大多数道侣的相处模式。
他们只是道侣,不会因为这层身份就永远黏在一起,更别说放弃修行相夫教子了。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道途,同理他们亦有自己的道途,这期间会为谁停留片刻,却不会因为其舍弃自己的道义。
现在突然井水不犯河水的人要命令自己,云逸当然不答应。
且井水不犯河水是云逸自己知道,其他人可不知道,作为同宗,对苗璇玑的贸然开口,几人都是抱着戒备的态度。
“那么看着我做甚?莫非以为我会吃他不成?”
苗璇玑眼睛都不眨一下。
樊承面无表情:
“我师弟不愿,我亦信不过你。”
“笑话。”
她嗤笑一声:
“到底是些小辈,听闻你还是修无情道的?还真当之无愧。尔等莫不是以为他非我与云溯所生,我便会趁云溯不在,把他骗过来杀了?”
“那、那是真的吗?”齐瑞狗狗祟祟,这里就他修为最低,他是真的谁也惹不起。
苗璇玑毫不犹豫:“当然是假的”
齐瑞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看见她勾起嘴角:
“小胖子,看清楚,我是毒修,当然要毒死了。”
齐瑞:“!”
叶长欢无奈:
“前辈,我等并非那个意思,但作为同宗,云逸不愿,特殊时期,我们自然不会让他离开。”
“我自然知道。”
苗璇玑不甚在意:
“你们这些小辈,不就是怕我方才说的是真的吗?到底还是太年轻,未曾有过道侣,在尔等心里多半全是修炼,要么便是日后有了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修仙界不是凡人界,仙途岁月漫长,高阶修士寿数都以千岁计算,道侣与我们而言,更像是调味剂罢了。”
“欢喜是真,但若过来几百年亦或者千年不喜了,各自安好也是真,哪有那么多计较?”
“那云家家主不喜云逸?”
齐瑞这个时候还没忘记破解一下修仙界的未解之谜。
苗璇玑逗着自己的毒蛇,思维简单粗暴:
“什么不喜?他儿子他为何不喜,若是真的不喜,他怎么可能想帮着仓乾做那么多事,就是为了让杜涟漪把他儿子给逐出师门,再把昊天镜丢出去。”
“他还想让师尊将我逐出师门!?这便是你说的喜欢?!”
云逸怒不可遏。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家,好不容易有一个对他那么好的师尊,他父亲居然暗自要将这一切都毁掉!
苗璇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你去过梵天秘境,应该知道你爷爷是怎么陨落的,云家世世辈辈跟随奉天宗,当初为了窥探天机不知陨落了多少族人,后来云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亲死在眼前。云家和奉天宗绑在一起就是魔咒,陨落之辈数不胜数。”
“他云溯不是什么大义之人,是以他将昊天镜丢给了仓乾,一生都在找机会让云家和奉天宗划清界限,之前的云家祖辈陨落他无可指摘,但他总不能看着自己儿子去死。”
“即是如此,那云逸还是入了奉天宗。”
叶长欢点出重点。
“因为那是他母亲的意思。”
苗璇玑:
“我未曾见过谷幽兰,但听闻过她一些传言,她经历过东洲之乱,该是最为崇敬奉天宗,将儿子送入其中,对云逸道途不会有差,后若真的要承担起云家人的职责,那也是命。云溯不会干涉她对孩子的抉择。”
“只不过那家伙看见昊天镜出世,到底还是没忍住,怕自己儿子折在里面,急急忙忙要把儿子捞回来,别和昊天镜奉天使沾上什么关系。”
“……”云逸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呢喃:
“爹……”
可以推测,当初云淮进南弦宫想来不是苗璇玑的意思,而是云淮自己选的,这家伙天生反骨,且当时南弦宫也没叛变,宗门实力鼎盛,苗璇玑和云溯都没阻拦的理由。
“云家弟子所修森罗道,法器皆为灵镜,除去昊天镜。还有两块极品灵镜,一块千水镜,一块便是他所用之镜,亦是日后要传给你的天罡镜。”
苗璇玑瞧他模样,叹了一口气,她也不为云溯开脱,毕竟在她这里,云溯与云逸的关系与她无关,她不会多管闲事。
刺客能突然前来,也是事出有因:
“至于为何带你走,自然是你爹的意思,我此番前来,只为带你与云淮前往云家。”
“我爹?!我爹怎么不亲自带我走?!”
云逸急促反问。
“因为他要死了啊。”
苗璇玑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然,不止他。”
“仓乾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