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回到洞穴中时,刚才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她蹲在冰冷的地面上,默默复盘着刚刚吵架的每一个细节。
想着想着,时而埋怨自己反应过激,时而又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魏云舒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走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无双摇摇头,强颜欢笑:“没什么,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魏云舒苦笑,“考虑什么?难道还有其他选项吗?这么一直躲着,躲多少年是个头啊。倒不如魂飞魄散来的痛快。”
“有。”无双微笑道:“还有一种选择是,我现在就渡你们入轮回。”
她补充道:“但是你们还想不想再活一世,就要看你们的选择了。饶是渡灵人,也不能强行渡化亡灵没有的意愿。”
魏云舒眼中闪过一亮,但是又很快黯淡下去,如同怀揣着小心翼翼却又不敢靠近的渴望。
无双起身,将四周的物什变换了一下位置,罢了拍拍手,满意的点点头。
“我在这里施了一个隔绝外界的小法术,可出不可进。这个法术外人、外力都无法干预。也就是说,只要你们待在这里,不仅控尸人无法控制你,那些鬼差们也暂时找不到你们。你们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考虑,考虑好了,随时来找我。”
她转头望向外面景色,只剩一眼可以望到头的草丛,再没了那抹鲜艳的红。
***
屋内烛光摇曳,望尘趴在桌面上,在窗棂上留下一道剪影。
那影子孤寂,像极了独守空房的闺阁女子,只期盼丈夫的归来。
他的眼睛盯在烛光上,可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思来想去,他觉得今晚着实是有些太过激进了。
明明在去的路上,他没有一点想除掉那些新娘的打算,只想走的快些,更快一些。
可当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心里又莫名生了一种无名火,顿时觉得那些新娘碍眼极了。
他说是想要为了铲除祸患,这种理由,其实也有,但并不充分。
吵架时,他不知为何,会将所有过错推到了这个蹩脚的借口上。
望尘歪头,实为困惑。
那种厌恶的眼神,竟是头一次在她身上看见。
不过她总是说她没想过害他,又怎么可能?
明明是杀过他的人,若说祸患,她明明才是那个最大的祸患。
最该被铲除的应该是她吧。
想到这,望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上还留有一拳之痕。
思考的太认真,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望尘看着肿的像馒头一般高的脸,实为郁闷。翻翻找找想看这房间里有没有药材。
打开抽屉后,只听清脆的琉璃瓶相撞的声音。
他定睛一看,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两瓶药。
那上面的功效及其疗法都解释的明明白白,明显是补浊气的,且日期也很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不成是为他准备的吗?
望尘骤然起身,看向屋外空无一人的街道,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又重新拿出一根蜡烛,将那根快燃尽的换了下来。
也不知那小鬼什么时候会回来?
若是不回来可怎么办?
他摸了摸腮帮子,泄气的趴在桌面上。彼时没感觉的地方,现在却觉得疼的厉害。
***
无双大半夜买了一床被褥,踏入了竹琴的居所,尝试寻求一丝慰籍。
竹琴困的睡眼惺忪,还强撑着起来,帮无双收拾。
“大半夜来访,无双啊,又作甚啊?”
无双嘿嘿笑了两声:“吵架了,来你这避避难。”
竹琴疑惑道:“可是那不是你自己家吗?你怎么还跑出来了?要出去也是他出去吧。”
无双道:“哎,别提了。我现在不想见他。”
竹琴道:“他是招惹你了?”
无双把被褥一团,舒服的向后一倚。
“事情是这样的......”
......
无双说完后,认真观察竹琴的表情。特别想在她的表情中寻找认同,好缓解自己这郁结的心。
哪料,半晌后,竹琴轻轻笑了。
“真是搞不懂你们习武的,明明说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非得打一架,心里就好受了?”
无双撇撇嘴:“那不是他先动手的?”
竹琴却摇头:“我想啊,都是误会。他啊,没你想的那么坏。你呢,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
无双道:“对啊,要说了解他,你们好几年前就认识了。你应该更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你们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熟稔的样子啊。”
竹琴道:“我们虽然认识,但只仅仅限于认识而已。我承了他的遗志,不过就是他对我有恩,我报恩罢了。”
“对了,上次我就很好奇了。”无双迫不及待道:“你承了他什么遗志?”
“就是在冥界守护着他的棺,他当时告诉我,只要我守着,待时机成熟,自会有人来解。”
“什么?”无双有些愤愤。
她就怀疑怎么那么巧,她明明不认识他,却能解了他的棺。
合着这是不知不觉中,自己不仅被算计进去了,还遭到他倒打一耙。
“只有生来自带浊气之人,才会懂得在那种力量下,保持心地善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克制。”
竹琴道:“当年就是他为我布阵做法,教会我暂时隐匿自己身上浊气的法子,才能让我在这六界中自由行走,与万物共生。说到底,我和他是一种人。所以也格外理解这种心情。无双,我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也能够给我们这种人,多一份宽容。”
话落,无双腾一下起身。
“谢谢你竹琴,我先回去了。今天就不打扰了。”
竹琴:“诶——”
无双摆摆手:“不用送了!”
说完便嗖了一下从窗上蹦了下去。
竹琴无奈摇摇头:“诶,干嘛不走门啊?”
......
无双一边走,一边哼着歌。
被竹琴这么一开解,两个人天大的龃龉恐怕也解开了。
她也不会看什么脸面的问题,反正只要自己心里舒坦,这些都是次要的。
想来望尘,应该早就睡了吧。
或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无双觉得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她走着走着,步伐猛地一顿,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万物寂静,世界沉睡。
可落在无双眼中确是朽木蜿蜒,万鬼痴缠。
不过相隔一秒,无双眼中却布满了血丝,她紧紧抱着头,痛苦的想将自己身体蜷缩起来。
可身体里又有另一种力量似在呐喊,要让她寻找有血气的方向。
无双在两种力量间挣扎、浮沉。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好似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