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边黄沙漫天,小先生一路快马加鞭,几乎和银渊同一时间赶到。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战场上没有尸横遍野,没有尸骨埋沙。
反而是物件都安安静静的摆在那,几方帐篷,围着木棍架起的一口大锅,火烛声噼里啪啦的噪着响。
静谧到可怕。
银渊整个身子抖如筛糠,颤声道:“人、人呢?我、我爹呢?”
一个满脸土气的小妖扑通一声跪下了:“禀主上,经探子报,妖都内出现了奸细,将药下在了供伙食的大锅中。士兵们吃了其中的饭,不知怎么变成了如同傀儡一般的生物。”
“我爹呢?”银渊红着眼睛,死死的看着他:“我问你我爹呢?!?”
小妖一脸悲怆,抹了把眼泪:“妖锋领主他......腹背受敌,一时防备不及,被傀儡万箭穿心而杀。”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在银渊眼中天旋地转,好像一场剧烈的暴风雨,顿时就掠去了所有色彩。
他倏然笑了:“怎么可能?探子也有探错的时候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连尸体都没见到,你就说我爹死了!”
说到最后,他情绪暴动的怒喊一声:“你他妈这是欺君!!!”
周围士兵早就忍不住,呜咽的哭声随着夜风响彻。
这么多年,银渊很少有如此偏执的行径了。
“妈的,都哭个屁啊!我爹还没死,你们他妈哭什么丧!!!”
小妖跪下磕了两个头:“属下真希望属下是欺君,哪怕是万死也愿意!可事实却是如此,探子亲眼看见,那些傀儡将领主尸首抬到了修真百派!还请主上不要自欺欺人,才能带领妖都百姓重振旗鼓啊!!”
银渊脚步不稳似的向后退了一步。
唯有这等时刻,银渊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那么强的心境。
各种情绪充斥着他,他根本无暇顾及更多的人。同时也能更深刻的理解,他爹曾背负了怎样的重任。
“我要去见,我要去见。我要、我要......”
他已经语无伦次了,众人都辨不清他是何等意思,只见银渊摇摇晃晃的走,也不知去向何方。
突然,一只手把住他的肩膀。
银渊丢了魂,被轻而易举的带倒在地。
他闻到了独属于那人的熟悉气息,趴在她腿上,哇的一声哭了。
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鬼火的翁鸣。
“我要去、我要去......”
小先生心酸的难以抑制,将手搭在了他的头,轻轻道:“妖锋领主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银渊的手拼命捶打地面,鲜血淋漓也不知道疼,哭的鼻涕横流,像个孩子:“我爹死了!我想要拿回我爹的尸体!我想安葬我爹!我只想安葬我爹!”
风声呜咽,更是加重了这种哀嚎。
他腾的一下起身,如同一头脱缰的野马,眼睛都布满了血丝,就从众人中挣扎出去:“我要拿回我爹的尸体!!让我去!让我去!”
力气大的惊人,千万只手也拽不住他,银渊的身体被一遍遍摩擦在地面,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再也忍受不住情绪的崩溃,力竭晕倒在地。
......
小先生安置好银渊,寻了柄防身的匕首,便直接启程去了修真百派。
江云帆好似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小先生施以一礼:“请门主归还妖锋领主的尸体。”
“佛家女子吗?”江云帆轻轻一笑:“你们佛家人讲究慈悲为怀,来寻尸体无可厚非,可你怎么确定尸体便在我这儿呢?”
小先生微笑:“尸体在没在门主那,想必门主比谁都清楚。”
江云帆神色一顿,没想到这个佛家女也是个有脾气的。
“那我若执意不给呢?”
“无妨,这里这么多人。”小先生语气平静且锋利:“要给大家看看门主的业障吗?”
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宛若刀刃交锋。
须臾,江云帆笑了:“何必动怒呢?一个尸体,给你便是了。请你稍在此等候,一会便将尸体给你抬来。”
尸体被一层白布裹着,早就僵硬的不像话了。从脸面还能辨清是人的痕迹,可从身上,却只能看出是一团腐烂的肉。
小先生礼貌辞别,裹起白布,将人横抱起。腰间匕首的位置有些碍事,小先生便直接将其咬在口中。
她如一缕青烟离去,身后的江云帆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小先生一路快马加鞭,赶在银渊醒来前,回到了戍边。
戍边的帐子中,银渊睡得并不踏实,一听到脚步声,便如同惊弓之鸟一样醒来。
见到来人是她,银渊的眼眶一下红了。
“小先生,我爹......”
小先生走进帐子,不顾他脸上的污泥,拭净了眼泪。
“出去看看吧,妖锋领主的尸首,我带回来了。”
......
戍边正在唱着悲凉的哀歌。
所有人围在篝火旁,静静的流淌着眼泪。
银渊穿过人群,缓缓靠近。
随着白布一点点掀开,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映入眼帘。
从他长大以来,父亲似乎从来不会垮,永远像一座山一样挡在他面前,抵挡了所有的风雨。
他甚至没有见过父亲一丁点脆弱的模样,没有见过父亲这般毫无生气的模样。
那一刻,银渊才清楚的意识到。
他在撒娇叫爹,也永远不会有人答应了。
戍边白符飘扬,白衣缟素,万人默哀。
银渊又一次大哭了出来,被痛苦和悲伤淹没了所有的感知。
所有人沉浸在哀悼之中,完全没能注意,有一道寒芒从角落中猛地袭来,直奔着银渊而去。
小先生敏锐察觉,闪身用更快的速度赶去,只听腾的一声响,两方刀尖碰撞。
然后,便是刺啦一声,刀子没入血肉的声音。
温热的鲜血飞溅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