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异样感在蔓延。
本来正在争执而锋芒毕露的两人，在察觉到怀中软绵绵的温暖之后，脸色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秦肆野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他耳根微红，不想被兰柠发现他的不对劲。
男生低声啧了一下，转过身去脚步匆忙离开，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升高的温度。
今晚，恰好是狼人容易躁动的月圆之夜。
“……？”
兰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刚得到解脱，却在这个时候被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按住了软腰。
是林节意。
从背后抱住她的清冷矜贵人鱼哥哥微微低下头，俯首在她的耳边用那悦耳的声音蛊惑低语。
“今天你是主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当兄长的舞伴最合适。”
他撩起兰柠耳畔垂落的一缕发丝，贴心地帮她别到耳后。
“……好。”
兰柠只能暂时压下去找秦肆野的想法，她现在的身份的确不能任性离席。
不然林家的人都会为难。
而正当兰柠打算转过身的时候，她却感觉到脖颈传来了温热的浅浅呼吸。
女孩一颤，浑身僵硬站在原地。
林节意将唇收回，闭了闭眼敛去眸中压抑克制的情愫，不动声色地为她理了理她的衣领。
“好了，这里的蝴蝶结忽然松开，重新系上了。”
气息离远了些。
林节意冷淡的声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兰柠以为这几乎是她的错觉。
可是在黑暗里看不见，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女孩脸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林节意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转过身体。
也就在这一刻，“啪”的一声，晚宴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请。”
如同王子殿下般优雅的邀请，林节意做出标准的礼节向她伸出手。
他那双宝石般冰冷的眼眸柔和了许多。
兰柠只觉得心跳微微加速，既紧张又期待，轻轻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那就，拜托你了。”
“遵命。”
他们无疑是瞩目的，贺淮晏在收着晚宴上的餐盘，顺便留意着有没有可疑人物。
无意间抬眸，看见舞池的中翩翩起舞的人们。
他端着餐盘的手紧了紧，垂眸转身离开。
晚宴即将结束的时候。
离开的人们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又要下雨了。”
“真奇怪，明明之前检测到空气里的潮湿因子不多，怎么又要下雨。”
“早点回去吧，学长，我们先走啦。”
人们纷纷告别林家踏上了归途，林节意看向窗外的景色，沉吟了片刻，转头叮嘱兰柠。
“今晚早点睡，不准半夜起来。”
兰柠虽然疑惑，但是看见林节意走远了，也不好再问。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完，却很清醒没有睡意。
“那你半夜必须出去了。”
系统小厌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此时此刻窗外已经是狂风大作。
小厌又说道：“你知道的，主角不作死没机遇。”
呼啸的风宛如鬼哭狼嚎般，不断拍击在屋外的魔法结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这么菜，还是安分待着吧。”
兰柠撇嘴嘀咕着，很有自知之明，钻进被窝里乖乖给自己盖上被子。
大晚上的瞎折腾，不如数绵羊酝酿睡意。
况且还下雨，多冷。
“不去也行，那秦先生就得噶了。”小厌满不在乎道。
“？！”垂死病中惊坐起。
兰柠一下子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用自己的光系魔法变成一簇光源小球，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今天是月圆之夜。
兰柠想起宴会上神色有些怪异离开的秦肆野，而月圆之夜好像是狼人会变身的日子。
然后——
狂风雷鸣，暴雨如注。今天也是月圆之夜的血月，血族会彻底觉醒。
“你家小贺身体里，被植入了异世界黑客的病毒程序。”
“现在应该也爆发了。”
异世界黑客当然不会让她完成得那么简单，给三分之一的灵魂碎片植入病毒程序，逐渐侵蚀贺淮晏的理智
等到灵魂意识融合的时候。
那就是侵蚀秦先生本人了，到时他们想要窃取秦先生脑中的技术轻而易举。
“留在家就是选了林节意，他现在是原形正在忍受发作期。”
“要是去狼人领地的啸月谷，那就是选了秦肆野。”
小厌又看了看。
“血月觉醒的贺淮晏正在外面的城市小镇里，展开血腥的杀戮。暴雨，会掩埋他的所有恶行。”
小厌看着急匆匆穿衣穿鞋的兰柠。
“你要选谁？”
“肯定是先救人，必须要在贺淮晏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先把他给控制住了。”
顾不上再多，光系魔法护体。
兰柠果断翻窗出去，把在课程上学到的魔法运用上，加速往城镇的方向奔去。
她能感知到贺淮晏的气息在哪。
那浓郁的恶意和杀意，在暴雨笼罩的城市之下，显得格外混浊邪恶。
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
昏迷在地上的浑身伤痕累累的人虚弱地闭着眼睛，兰柠赶到这里的时候，恰好看见贺淮晏抬起手。
他掌心里冒出暗红色和黑色混杂的球体。
如同闪电般噼里啪啦地，膨胀出源源不断的小电弧。
“这可不妙了。”小厌见状轻笑了声。
兰柠目光一凛，周身光系魔法涌动至手心。一甩手的瞬间以魔法化作薄刀，飞速疾驰而出打向贺淮晏手里的黑红色能量球。
“？！”
“轰隆——”
能量球被甩出去的飞刀击中，弹射到半空中爆炸。
贺淮晏对她一直都是没有太多防备的，即便察觉到她气息靠近也无动于衷，因为他不认为兰柠可以阻止他。
他猛地回头，猩红的阴冷怨毒瞳孔里满是恨意。
他不是贺淮晏。
对视的这一瞬间，兰柠就确信了。蔑视的眼神恐怖威压下，她只觉得膝盖一软险些要跪下来，但强行稳住了。
“别怂，反正都是你男人，不会杀你的。”
小厌难得给兰柠加油打气。
“有时候会伤害你，这没办法。剧情和性格影响不可抗力，但是肯定不会杀你。”
也多亏小厌的声音。
兰柠一手撑着墙壁，彻底稳住身体，没有在这沉重的压迫感里跪下。
“哦？”
眼前的冒牌贺淮晏的猩红瞳孔里，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玩味，在他身边的路面一瞬间出现裂痕。
石屑崩碎。
路面凹陷“轰”的一声，迅速往下坍塌。
“贺淮晏”嘴角的弧度放大，疯狂的邪肆笑意勾起，身形压低的那一刻就像是离弦之箭，猛地向兰柠俯冲而来。
女孩眼尖，知道那边还有昏迷的人。
她索性放弃抵抗“贺淮晏”的攻击，决定赌一把小厌说的话。
兰柠用自己的光系魔法化作长鞭。
一把就卷住那个人的腰甩到远处安全的地方，而与此同时，“贺淮晏”手中凝聚的狂暴力量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哐当——”
少女纤弱的身形迅速被甩飞出去，撞到后面的墙上，留下了凹下去的蜘蛛网般的痕迹。
“唔……”
她吃痛嘤咛一声，兰柠勉强抬起手捂住自己绞心疼的腹部。
这厮下手真狠。
但是她赌对了，虽然不知道“贺淮晏”为什么在打到她的那一刻收敛了力量，但是幸好只是受了伤，没有直接死掉。
“啧。”
眼前的男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阴冷的猩红色眼眸里写满了不爽。
“喂，你就不会躲吗？”
他半蹲下来，看着捂着腹部靠坐在墙上的兰柠。
“那种Npc的命怎么样都无所谓吧，反正这个世界是假的。只要你保护了你的任务目标，不就可以了？”
他不耐烦地把手搭上脖子。
像是活动筋骨般歪了歪头，前额的碎发垂下来，却没能遮住那双残忍又冷漠的眼神。
在这一瞬间。
兰柠忽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即视感。
在崩坏世界里的锡安也做过那个动作，而锡安死掉的时候的眼神，和眼前的人重叠到一起。
以前满脸不情愿一起玩。
却还是每次都顺着她，被她和里森拉出来一起玩的那个有些孤僻的少年。
“不一样的。”
兰柠沉默了片刻，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口。
“如果Npc就只是Npc，那么世界就不会崩坏了。”
冒牌的贺淮晏皱眉，但是没打断她。
“如果真的是只会按照程序做事的Npc，那么他们就不会有感情。也不会在攻略者离开世界之后，孤独绝望而毁灭世界，或者是放弃生存希望了。”
正因如此。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意识，会独立思考，就已经是生命了。程序命令的Npc，是不会自己思考有其他行动的。”
这就是本质上的区别。
兰柠声音虚弱，但还是捂着刺痛的腹部。
她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起来，清澈的明亮眼眸格外坚定。
“你也一样，锡安。”
“！”
冒牌贺淮晏的瞳孔骤然收缩，心神俱颤。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些任务者在完成任务之后，会把记忆情感都清空吗？
把世界弄得一团糟就走，就可以心安理得离开。
所以他才——
会这么厌恶这些打着救赎攻略名义，实际上是把数据生命体推向深渊的人。
“锡安，你就是黑客投放进来的病毒吗？”
兰柠看着他阴冷的俊颜，不禁问道。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玩味地笑了。
男人双手抱臂眯起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这娇弱的少女。兰柠的腹部在往外渗血，依照这个流血速度，恐怕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而死。
然后，平安无事回到她的现实里去。
那么这样一来，这个世界还有秦淮意的灵魂，就归他们所有了。
“是啊，我就是病毒。”
代号病毒，他不介意和兰柠玩玩。
修长有力的手按住少女的肩膀，缓缓游移到她的脖颈处。锡安俯身压住她，垂眸看着兰柠。
“你叫的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对我们的一切一无所知，就妄想救这个人，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他冷笑着轻声嗤笑。
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她的轻蔑。
“不是你们指定我来的么。”
兰柠扭头默默腹诽，她的碎碎念嘀咕被锡安听见了，男人瞪了她一眼。
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意识到杀气似乎减淡了一些，但是还不够。必须要唤醒贺淮晏的意识，所以得给足够的刺激。
兰柠也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拉住了锡安的衣领。
在男人怨毒皱着眉，一脸嫌弃的表情下，她软软地吻上了他的唇。
锡安没有反抗。
反而用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像是渴望血肉已久的豺狼。俯身恶狠狠地回礼过来，甚至是进一步掠夺。
【不、不要……大小姐】
锡安脑海中那道颤抖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了，贺淮晏正在意识的牢笼里挣扎。
唇齿微微分离。
兰柠那软糯的呢喃，落入耳廓里。
“唔，锡安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到最后都在帮我。”
“闭嘴，再动就杀了你。”
到底是私心还是什么，已经分不清了。在为数不多的虚假记忆里，他至少还记得这个女孩曾经毫无保留对他好过。
“你舍不得。”
兰柠却偏偏像是拿捏准了他的软肋，借此来得寸进尺。
其实兰柠知道的。
在她说出数据生拥有自我意识也是生命的时候，这个人就改变主意了。
暴雨夜的深巷里。
锡安粗暴地把她抵在墙上，气息狂躁又暴乱地吻着她。绷紧的手臂肌肉，被衬衫勾勒出明显的线条。
兰柠的手攀着他，白嫩的指尖掐进了他的背脊。
【放开她，放开大小姐！】
【从我的意识里出去！！】
崩溃刺耳的歇斯底里，却没能阻止任何事。
贺淮晏眼睁睁地看着，眼中的世界宛如崩塌一般逐渐被摧毁殆尽。
大小姐……
不是林节意，也不是秦肆野，更不是他。
为什么——会接受那样被恶劣的冒牌货？！
明明是他的身体他却无法拥有控制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凌迟般的剧烈痛苦席卷而来。
可是这是他的身体。
是不是证明其实，大小姐接受的也算是他呢？
好恨，好恨。
这个人还伤害了大小姐，明明负责保护大小姐的是他，可是他在做什么？
贺淮晏前所未有的强烈憎恶情绪席卷而来。
兰柠也在这时候察觉到，锡安身上的力量变化。
“那小子被逼疯了。”
锡安玩世不恭道，显得愉悦至极。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笑意，“乖乖，你可要小心。”
锡安在兰柠的前额落下一个吻，把自己积攒的暗系魔法力量全部注入给她转化。
“……你又要走了吗？”
兰柠抬眸看着他，感受到力量逐渐变得充沛。刚刚受到的伤修复回原貌，疼痛感彻底消失。
“我发现你们怎么都叫我……”
“会再见的。”锡安含糊打断她，最后又低头亲了亲。
兰柠感觉到锡安的气息正在脱离。
看来，他是离开这个世界了。
刚从一片马赛克里恢复的系统也提醒道，“异世界黑客的病毒程序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