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话 那天的他与我(1)
-大约三年前-
在米尔格家族的大宅里，只要三人以上聚在一起就会谈论‘那天的事’。
通过女仆们的口传开的故事。
“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还有人不知道那个传闻吗?”，
“前不久说她和黑山的怪物进去了。”，
“没错。米尔格家族的魔法师们和巴斯克维家族的剑士们组成了队伍。”，
“是为了救卡缪小姐吧?”，
“最终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可是为什么卡缪小姐一直不出房间呢?”，
“那天该有多害怕啊。是因为那天的恐惧吧。”，
但是。那天负责远征队杂务的一个女仆给出了新的证词。
“……我听到的是另一个原因。”，
从怪物那里回来后， 卡缪小姐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原因。
“那是因为爱。”，
“爱?”,
“是的。在那次远征中，卡缪小姐喜欢了很久的男人失踪了。”，
“什么?难道是巴斯克维家族的那个?”，
“没错。”,
“在黑山的怪物那里……而且是在晚上失踪的话……。”，
“没错，肯定是死了。还能怎么样?而且那时候还出现了巨大的怪物。”，“肯定死了。”，
“卡缪小姐真可怜。”，
女仆们也在为卡缪担心。
“虽然卡缪小姐平时沉默寡言，但对我们这些仆人却很好。”，
“她应该吃点东西才好。已经好几天没吃了。”，
“好像也没睡觉。一直听到她的哭声。”，
“不过今天好像没哭了。睡着了吧?”，
“不是的。我贴着门听，还能听到微弱的哭声。可能是哭得嗓子都哑了。”，
“哎呀。这样下去声音都会变了。”，
“真的太让人担心了。”，
“这都是因为那个巴斯克维家族的男人吧?”，
“谁知道呢。卡缪小姐也真是的。这个年纪就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以后怎么办。唉。”，
“如果我有卡缪小姐的脸蛋和身材， 身份的话， 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卡缪小姐如此痴迷?”，
“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比得上我们小姐吗?唉，小姐应该早点振作起来。一个男人算什么……啊! ?”,
三个女仆聚集在走廊角落里窃窃私语。
就在那时。
最后一个开口的女仆脸色变得苍白。
女仆们感到不对劲，转过头来， 随即都露出同样的脸色，闭上了嘴。
因为不知何时， 一个男人已经站在她们面前。
留着长长的红胡子的男人。
他向女仆们散发出淡淡的气势，正是米尔格·阿道夫伯爵。
女仆们迅速低下头。
“对不起， 伯爵大人！ 我们只是担心小姐……。”，
“是的！ 我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
“只是心里难受……。”，
一向温和的阿道夫平时是不会在意女仆们的闲谈的。
但这次不同。
“就是这些舌头在到处传播主人的私生活吗?”，
阿道夫弹了一下手指，三个女仆的舌头同时伸了出来。
啪啪啪！
她们的舌头很快就粘在了一起。
“呜呜呜呜! ”,
“呜呜呜！ 呜呜！”
“嗯嗯嗯嗯……”
当她们的舌尖碰在一起时，三个女仆不得不脸贴着脸，围成一个圈站着。
阿道夫咂了咂舌头。
“作为仆人，应该守口如瓶。你们却借口担心，忙着传播主人的闲言碎语。你们的舌头轻得像蓝鸟， 我得给它们加点重量。”
互相粘连的舌尖大约会保持一个月。
为了活下去， 她们必须依靠别人，获取水和细碎的食物。
否则就得切断舌尖。
之后， 阿道夫穿过回廊， 前往大宅深处卡穆的房间。
在敲门之前，阿道夫先侧耳倾听屋内的声音。
门外听上去一片寂静。
但像阿道夫这样的强者能听到。
……. …
断断续续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那声音仿佛是被活埋在坟墓中尚未死去的人发出的悲鸣。
“……呼。”
阿道夫站在原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稍作犹豫后，还是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尽管手沉重地移动， 敲门声却很轻。
阿道夫努力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开口说道。
“卡穆，是我， 你的伯父来了。”
然而，无论怎么等待，都没有听到让他进来的回应。
无奈之下， 阿道夫只得再次开口。
“我要进来了。”
这次也没有得到回答。
阿道夫将其理解为默许，于是缓缓地， 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吱呀……
当阿道夫进入房间时， 昏暗的房间中央出现了一张床。
被子像坟墓一样隆起。
阿道夫坐在床头。
这时， 从被子里传出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女仆们没有错。请解开魔法。”
听到这话，阿道夫吃了一惊。
“你, 你的声音! ?”
阿道夫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在微微掀开的黑暗中， 可以看到憔悴的卡穆躺在床上。
阿道夫拉开了些被子。
那情景仿佛是在揭开覆盖尸体的布。
“你的声音怎么这样！?嗯?”
阿道夫逼问时， 加缪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萨格拉德用声音回答道。
“继罗泽之后， 彼勒斯也变成了那样。都是我的错。”
阿道夫沉默了一会儿。
他虽不是那种会说空话的人，但也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你说得对，就是你的错’这样的话。
了解叔叔这种性格的加缪带着一丝微笑闭上了眼睛。
这副模样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生命之火正在逐渐熄灭。
阿道夫虽不擅长安慰人，但对侄子的爱却使他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因此他还是尽力想在这情况下说些安慰的话。
“加缪啊。不能这样。罗泽和彼勒斯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你不能放弃。难道你不知道， 你的生命已经加上了他们的份量， 变得更加沉重了吗?”
活着的人有义务承担起死去人的那份生活。
阿道夫用真心说出了这句常见的安慰之词。
……什么?
“!”
正缓缓闭上的加缪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仿佛弹簧弹开一般， 加缪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看着阿道夫。
“叔叔！ 您刚才说什么！ ?”
“呃，呃?我说不能这样。”
“后面那句话！”
加缪更大声地催促着惊愕的阿道夫。
阿道夫一时想不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稍作思考后， 便说了句类似的话。
“……要为死去的人活下去?”
“正是这个意思！”
加缪那浑浊的眼睛里再次闪现出光芒。
即将熄灭的火苗再次被添上了木柴。
加缪干脆从床上跳了起来。
由于这段时间既没吃也没睡，身体变得瘦弱，他一下子摇晃了一下。
阿道夫急忙起身扶住了加缪。
“加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这样?”
面对叔叔的担忧， 加缪微微一笑。
那笑容充满了活力、好奇心以及希望，与以前并无二致。
“活着的人要肩负起死去人的那份责任。对吧?”
“呃?”
“叔叔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要为死去的人活下去。所以更不能放弃！”
“嗯嗯，是的。就是这样。”
阿道夫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作用了， 连忙点了点头。
但卡缪似乎得出了与阿道夫完全不同的结论。
“那么，如果把活着的人承担的部分再还回去，死去的人也会复活吧！ 因为他们找回了自己的那一份！”
“嗯?事情会变成那样吗?”
“是的！ 无论如何， 总量是一样的！”
卡缪眼中的热情现在开始带有一种奇异的光芒。
“是啊。生命的热力学状态函数是相同的。魔法最终就是计算这个值的方法。这样的话，通过改变计算方法和顺序， 也可以得出不同的结果。如果能够连接到负维度并从中提取熵……并且用等价交换的形式替换正维度的部分和余数……”
听到侄子的自言自语， 阿道夫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
“卡缪，等一下。你现在在想什么……?”
但没等阿道夫阻止， 卡缪就猛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饭。给我饭！”
一直在留意卡缪行为的女仆们不到一分钟就把餐桌摆好了。
米尔格家的小主人开始了她的用餐。
这件事令人惊讶到足以让家主雷斯潘离开正在处理红尖塔城堡和红宝石矿问题的重要会议亲自赶来。
咕嘟咕嘟-
卡缪疯狂地吃着食物。
她扔掉了勺子和叉子， 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 直到脸颊鼓起。
瞬间，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个土豆。是米尔格家改良的品种。
‘你家里没有这种东西吧?’
瞬间，卡缪的双眼湿润了。
仿佛已经干涸的身体水分再次通过眼睛流了出来。
卡缪拼命地把土豆塞进嘴里。
“……土味。没有出来。”
然后她直接吞了下去。
卡缪迅速吃完了餐桌上所有的食物，然后对着女仆们喊道。
“再来点！”
当然可以。
雷斯潘看到女儿开始吃饭，高兴地吩咐上更多的食物。
然后卡缪又迅速吃光了那些食物。
“再来点！”
当然可以。
雷斯潘再次命令女仆们。
这次是带足够的食物，即使卡缪吃完后还有剩余。
……然后。卡穆甚至将飞来的食物全部吞下了肚。
“再给我一些！”
……随便你要多少。
雷斯帕内带着有些僵硬的表情放下食物。
然后卡穆吃掉了那些东西。
虽然吃到一半吐了出来， 但又继续吃。
一边吐一边继续往嘴里塞。
“再给我一些！”
……现在不再是随便你要多少了。
雷斯帕内试图劝阻正在暴饮暴食的卡穆， 但她不听。
“更多！ 再多给我一些！ 必须要多吃！ 积攒力量……呃！”
卡穆不停地吃、吐、再吃、再吐， 如此反复。
面对她眼中含着泪水与疯狂的目光，雷斯帕内和阿道夫都无法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呆滞地坐在餐桌前。
经过几次呕吐后，卡穆终于将桌上的食物全部吞入腹中，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
然后她朝主人雷斯帕内投去目光， 说道。
“请把米尔格家族的军权交给我。让我去搜索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