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玉从昨夜回到家，再到今日早上醒来，嘴角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压不住了。
此刻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她伸了个懒腰，翻滚了几下，外面便传来了声音。
双犀坐在窗下绣帕子，闻声忙将手中物事放下，拐过屏风走至床边问：“主子可是醒了？”
“什么时辰了？”
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双犀利索地上前，将床帐掀开，往两边挂好，看到主子还躺着，半边脸埋在锦被里。
“过卯时正了，刚长公主那边来请主子过去用早膳，说了不急。”
双犀说着，便跪在床上将萧则玉从暖被里挖出来，接了小丫鬟递过来的一杯清茶，递到她嘴边。
萧则玉靠在双犀的怀里，就着她的手慢慢将茶饮完了，才说：“明彦夜里是不是上值了？回了吗？”
刚问完，就有一个小丫鬟进屋来，隔着屏风说：“双犀姐姐，世子回府了，正往清风苑去。回墨说世子回去换衣裳，便会往正院去用早饭。”
这话让萧则玉的瞌睡瞬间消失了，吩咐道：“赶紧洗漱。”
今日，日头好，难得的好天气，适合登山。
萧则玉出了院子门，倒没那么急了，不紧不慢地往正院走去。
穿过游廊，片刻功夫，一行人便到了长公主夫妇住的正院门外。
萧则玉突然顿住脚步，双犀张嘴就要问怎么了，被主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身后一行人皆静默不动，萧则玉透过竹子间隙看到烟霞正和一个面生的小子说着什么，然后随手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给对方。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烟霞才带着人往外走去。
萧则玉远远看着她将人交到了二门上守着的小厮陈吉祥，这才往回返。
萧则玉又等了她几步，适时地转出竹林，笑道：“烟霞姐姐，早啊。”
烟霞抬眼一瞧，露出笑来，朝着萧则玉福身：“郡主快进去吧，长公主正等您呢。”
萧瑜见女儿和烟霞一起进门来，便朝着自己的丫鬟投去一眼，看到她点头，萧瑜便明白了几分。
萧则玉看了一圈，只看到陈明漪坐在南窗下，正和小丫鬟学剪窗花呢。
“明彦还没到？”
萧瑜吩咐烟霞和翠竹开始摆早饭，拉了萧则玉到了正厅坐下，“估摸着摆完早饭，他快过来了，可灵了。”
萧则玉被这话逗笑了，又问：“朝议不是停了吗？父亲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
萧瑜回：“他一早就进宫了。朝议停了，上书的折子和各处要议的事宜未尽，做臣子的不能歇。”
萧则玉点点头，随意问道：“这大早上的，宫里就有小太监来府上了？”
萧瑜看着她，说：“那是周公公的人，来传个信。今早城门刚开，萧则顼就回来了，想必是赶了一夜路。估计这会儿，爷俩儿正抱头痛哭呢。”
萧则玉属实没想到那小太监是周海宁的人，内宫大太监和永嘉长公主什么时候有了这交情了，他图什么？
萧瑜看出她心中所想，只是这会儿人多，便不详细说了，拉了人往饭厅走。
这会儿，陈明彦也赶来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始用早饭。
一家人一起用早饭，花样便准备的丰盛。
陈明彦囫囵用完了一碗粥，塞了两个肉包子进肚里，才开始学着母亲和姐妹的样子，细嚼慢咽起来。
半个时辰后，放下筷子漱了口，四人转向正厅喝茶叙话。
萧瑜望着三个儿女，叹了口气，说：“不日宫里便举行除夕夜宴，皇后娘娘将宴会交给了端妃和令昭仪协办。二殿下只是被软禁在抱国寺，端妃没受到任何牵连，可见陛下是念着他们母子的。大殿下回宫，听说这十年养的很是好，胖得不成样子，至于脑子，还得会会才知。令昭仪是皇后娘娘的人，三殿下在外查案也是利于我们，可信。”
陈明漪痴痴的笑，“我可问了，胖成什么样了，说是比廊下那睡莲缸还粗。”
萧则玉说：“目前，夜宴时，我想去冷宫见见废妃。问问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
萧瑜沉吟片刻说：“这些年，娘也没想明白。此途是否冒险？”
陈明彦道：“你们忘记我在哪初当值了？我陪着姐姐去。”
一家人又说了些话，末了，萧瑜对他们说：“宫里给你们都送来了两身新衣，这会儿怕是已经送到你们院子里了，试穿一下，需要改的，叫府上绣娘改一下。”
从正院出来，与弟弟妹妹分开，萧则玉便吩咐了双犀带人回去，她带着疏林往府外走去。
今日和哥哥曾清山有约，要去祭奠姐姐曾清彗。
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主仆二人驾车出城。
盛京城外的地势，西面和北面地势起伏，先是起伏的丘陵，西北向隆起山脉，没有一冲云霄，却也连绵不断。
其中最着名的便是抱鹿山，抱鹿山再往北便是一小片山丘，山丘再北便是连绵山脉。
从盛京西渠门出发，快马疾驰半个多时辰便可抵达那片山丘。
正进入冬日最冷时节，马车停在山脚，人一出来，便被冷空气包裹，呼出的气体白茫茫的。
沿着山路越往上，山风盘旋不去，寒意刺骨。
曾清山身着一件青衫夹棉长袍，素色棉麻质地，静静地立在一座坟前。
这座坟孤零零的坐落在一处山丘上，周围林木疏疏，坟墓四周被清理的很干净，碑前地上留有焚烧已久的痕迹，想来是常有人来祭拜。
寒风凛冽，将他散落的墨发吹得乱舞，头顶上空传来阵阵乌鸦乱叫。
今日，他将冠帽拉的低些，正好遮住额头那抹刺青，免得被姐姐看到又要难过。
香纸已燃烧过一轮，灰烬随风翻飞，香炉内燃香已过半，祭酒淋透了供案下的泥土。
墓碑上的名字将他的眼睛刺痛，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他虽已千次万次接受了姐姐已死的事实，此刻依然会被悲伤愤怒淹没。
解除宵禁的鼓声响起，曾清山便起身出门了，天刚蒙蒙亮时，他便站在了这里。
迎着旭日东升，他烧纸燃香，嘴里轻语。
此刻，清晨雾霭已经散尽，日头升高了不少，晃着他的眼睛。
他抬手遮住双眼，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袖。
“姐姐，我终于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