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肌肉散发出一种暗金色光泽的曹懒,在这一刻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人间人。
也是在这一刻,朴上勋的眼神里出现了压抑不住的恐慌。
在黑武,虽然他只是个卑贱的东韩人。
可他却是黑武青衙精心培养出来的密谍,如果他不是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杨甲第怎么会一眼就看中他?
杨甲第是个疯子,但绝不是傻子。
哪怕朴上勋在有一段时间认为杨甲第又疯又傻,可他内心之中也始终明白杨甲第了解他。
他是那一批东韩密谍之中最出彩的一个,出彩的不仅仅是他的武艺。
他在各方面都出彩,最出彩的莫过于演技。
然而在此时当看到曹懒眼神之中的冷冽杀气,他知道自己的演技没有用武之地了。
“我也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朴上勋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其实如果你不杀我的话,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曹懒点了点头:“你这样的人不管谁来使用,都是有用的。”
朴上勋:“要不我现在跪下?”
曹懒:“你试试?”
他说话的时候身形爆射向前,如同一尊任性的精钢雕塑一样直冲过来。
朴上勋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他不熟悉曹懒,但他知道这样地位的人一旦暴露了底牌,那看了底牌的人当然得死。
在曹懒近身的那一刻他两根分水刺敲打了一下,随着叮的一声脆响,两根分水刺中,各有两枚铁钉激射出去。
曹懒在疾冲时候两条胳膊交叉立起来,挡在咽喉和心口前边。
四枚铁钉全都击打在他的小臂上,却被杠精铁骨弹开。
“我知道你这种打法不持久。”
朴上勋一边用分水刺打出铁钉一边急速后撤。
“你这样会急速消耗你的内劲,而且这种硬功夫不是心念一动就可以运用的。”
朴上勋道:“应该是需要一直运转内劲才能维持,如果我一直逃的话你的内劲能维持多久?”
他确实是个不多见的聪明人。
一开始他偷袭得手,能够刺穿曹懒的双手。
之后的铁钉无法击伤曹懒。
这就说明曹猎的这种横练功夫需要一个启动的时间,不是心念所至就能运用出来的。
一旦运用出来后,靠的就是雄浑的内劲维持身体的强悍程度。
所以消耗必然很大。
“我真的有用,我是东韩密谍,我熟悉黑武人训练东韩密谍的一切方式。”
朴上勋一边避让一边说话,竟然气息不乱。
“我投降之后还能帮你们找出潜伏在大宁的密谍,甚至还能帮你们诱杀从黑武过来的密谍。”
朴上勋:“虽然前几天夜里的刺杀导致一些宁人死伤,可主谋不是我,我是可以赎罪的。”
曹懒不理会,只是在一味的穷追不舍。
朴上勋的速度奇快,他是刺客,他的身法当然灵活。
曹懒现在靠真气支撑着不坏之身,所以在速度上反而比他正常时候要慢一些。
“你这样下去就算能杀我,也必然元气大伤!”
朴上勋大声说道:“你给我一个恕罪的机会?”
曹懒忽然加速,人腾空而起的时候双拳同时向前轰出。
朴上勋就知道这一击必然很暴力,于是尽全力避让。
可他没有想到这么暴力的拳劲,曹懒可以连续轰出。
他避开一拳,刚才的位置就被轰出一个土坑。
再避开,又被炸出一个土坑。
连续七八次避让之后,他躲过的地方已经被轰的坑坑洼洼。
“你坚持不了多久的,为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耗尽真气不值得啊。”
朴上勋一边喊着一边又避开了一拳。
他这句话似乎说动了曹懒,曹懒没有再发出那样暴力的拳劲。
但曹懒对他这句话的回应只有两个字。
“傻逼。”
朴上勋一怔。
紧跟着心头生气一股剧烈的不安。
再想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他身后,曹懒的两个强悍伙计已经站好了位置。
两把横刀往前伸出来,一个在朴上勋的左边脖子一个在右边脖子。
只要朴上勋再有任何异动,两把刀能在他脖子里完美对撞。
“这对吗?”
朴上勋眼神里都是愤怒。
“你是个大人物啊,你都已经被我逼出底牌了!你已经很愤怒了,你难道不该亲手制服我?这样的话,你算什么大人物?”
曹懒走到朴上勋面前,身上的暗金色在逐渐褪去。
“第一,我确实是大人物,但我从来都不在乎大人物是不是一定要表现的很霸气。”
他抬起两只手,放在了朴上勋脖子两边的刀身上。
“第二......我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你确实会是个很有用的人,所以我现在给你一句话打动我的机会。”
朴上勋:“我知道......”
在他说话,曹懒抓着两把刀猛然往中间一合并。
噗的一声。
朴上勋的人头滚落在地。
曹懒看了一眼那颗还没有闭上眼睛的人头:“我更在乎的是我被人骗了,就一定要骗回去。”
朴上勋应该是不会闭上眼了。
曹懒伸出手,他手下伙计立刻上前为他检查伤口。
“没有毒。”
伙计检查之后为曹懒包扎。
曹懒当然知道没有毒,分水刺上没有,但钢钉上有。
很多江湖上的传说都有这样的桥段,有人在自己惯用的兵器上涂抹毒药。
其实这种事真的很少见。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是你的兵器,你接触这个兵器的次数,远远超过了你的任何敌人。
他回头看向方弃拙。
方弃拙还是落在下风。
曹懒击杀朴上勋的速度其实很快,前后不过是朴上勋几句话的时间而已。
此时此刻杨甲第的骚话还在持续不断,相对来说比他的剑招杀伤力还要大一些。
“你祖母死的有多惨你知道吗?”
杨甲第一剑比一剑快:“你爹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你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弃拙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
他一剑将杨甲第逼退之后,长剑横陈在身前,左手抬起,屈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
叮!
看到这一幕,曹懒眼神微变。
他知道方弃拙真的动怒了。
“小方!”
曹懒朝着方弃拙喊了一声:“你只是在打架。”
方弃拙侧头看向曹懒,嘴角勾出一抹灿烂笑意:“我知道。”
没有人知道方弃拙一直都说自己喜欢打架是为什么。
那只是他对自己的劝告,他只是在打架,不是为了杀人。
长剑如银河。
杨甲第在看到方弃拙剑招一变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彩也如银河一样灿烂起来。
“哈哈哈哈哈!来了来了来了!”
杨甲第全神贯注起来:“总算是他妈的要见到了。”
他此时才将两根筷子丢掉,将他的佩剑抽了出来。
两只手,两把剑。
一把是象征着黑武汗皇身份的佩剑,一把是象征着剑门宗主身份的佩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能挡不住楚皇剑,所以他必须要有这样的两把剑来为自己提升气势。
天下致锐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宝剑,而是楚皇剑的剑招。
所以他没办法在剑招上与楚皇剑拼锐意,那就靠外力,靠这两把足以称得上是当世名剑的剑来抵挡天下致锐的剑招。
当的一声!
杨甲第会出汗皇剑,挡住了方弃拙的一式剑法。
他兴奋了:“够他妈的劲儿!”
要是没有汗皇剑的话,这一式就可能让他受伤。
当!
又一声。
他靠着汗皇剑再接一招。
下一息他心中骤然紧张起来,因为他似乎感觉到了身体四周出现了无数道劲气。
那些剑气没有马上就对他刺过来,而是像是蜂群一样悬停在他周围。
方弃拙没有出手。
他的眼睛看到什么位置,什么位置的剑气便沛然刺出。
“原来是这样,这便是楚皇剑的入门剑势。”
杨甲第眼神里多了几分炽烈:“来吧来吧来吧!哈哈哈哈,操他妈的,我试试我能接多少剑!”
方弃拙眼睛看向一处,便有一道剑气刺向杨甲第。
眼神所到之处,便是剑气纵横之地。
这一刻,两个人的境况完全互换了。
此前是杨甲第追着方弃拙打,方弃拙身边是密密麻麻的金属对抗之声,还有数不清的火星四溅。
现在是杨甲第的身边,被火星围绕。
他不停的出剑,每出一剑便有一道剑气被拦住,他的剑身上便有火星迸射。
一剑一剑一剑一剑!
连绵不尽!
杨甲第要疯了:“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让我再多看一些,再多看一些!”
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道旋风。
看不到人,只看到两道剑光在旋转在飞腾。
剑气像是无数道流星坠落,他的两把剑则是开星河的人间之气。
又是当的一声!
杨甲第身形一顿,他侧头看了看,左边胸口上方出现了一个血洞。
而他手中的宗主之剑断了!
这一刻他愣住了。
“妈的!我-操-你妈罗森万象!”
杨甲第往后连退两步,他左胸口上方的那个很细小的血洞忽然爆开了。
一股血箭往前喷涌,而他的背后则炸开了一团碎肉。
前边的血箭是一股激流,后边则是一个碗口大的伤痕。
如果......
如果罗森万象的剑和珈逻的剑一样好,那杨甲第一定还能坚持很久。
他会在这险象环生的决斗之中看出楚皇剑的真正用法!
“如果我的剑再好一些。”
杨甲第脸色煞白的看向方弃拙:“只要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就能学会你的楚皇剑!”
他怒了,真的怒了。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剑的问题,我只需要再多看一会儿,哪怕只多看三五息,只要这把破剑再坚持三五息,我就能看出你的运气法门!”
“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法,这让人痴迷的楚皇剑......我知道我行的,我算到了一切,我去借了两把当世最好的剑来试你的楚皇剑!”
“可他是个骗子......罗森万象他妈的是个骗子,不......他说过他的剑只是象征,可我没信!”
“我他妈的怎么可能相信,一直挂在他书房里的象征着宗主身份的剑竟然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这不应该......这不应该!”
他用断剑指向方弃拙:“你可敢给我找一把名剑来!再给我三五息,我就能识破你的剑法!”
方弃拙微微摇头:“可是......我不会楚皇剑。”
杨甲第在这一个身形狠狠的抖动了一下,然后就变得僵硬起来。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在说什么?”
方弃拙依然那么平静,此前的愤怒也烟消云散,他看起来也没什么气势,只是一个凡人。
“我从来都不会楚皇剑,我只是会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