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后，丁硕跟主管和同事们打了招呼，随后立刻凑到薛涛面前，“哎，老薛，猜猜我来的时候看见谁了？”
薛涛盯着电脑头也不抬，“不猜。”
然而丁硕就跟没听到似的，腚往椅子的扶手一靠，“阮娇娇！”
薛涛动作一顿，“干活吧，忙得很。”
丁硕还是不理，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我看到她从一辆车上下来，就问是不是男朋友送她上班——你猜怎么着？”
薛涛轻叹一声，拿起半满的杯子咕噜咕噜猛喝几口，随后站了起来，“让让。”
他要去茶水间接水。
丁硕遗憾地让了路，不经意间对上主管的视线，眼神冷幽幽的，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扯了一抹笑出来，回位置上坐好。但他憋不住话，打开电脑没多久，就敲起了键盘。
【那车挺新的，像是刚买的，宝马，落地估计三十万呢。】
【车牌号也挺吉利的，摇这个号也花了不少吧？】
【可能是时间太赶了，她男朋友没下车，没看见长什么样。】
【说起来阮娇娇谈了也快一个多月，从来没见男朋友接送上下班，问也不说，一直藏着掖着，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媳妇都得见公婆呢！】
【问她还不乐意，甚至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
这是丁硕在公司内部自设通讯软件上建的一个群，上班用手机聊天不好看，所以就建了这样一个群，用来八卦闲聊以及摸鱼，里面没有领导。
他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但没有一个人搭腔。
燕灏每月十二号发工资，月初正是财务最忙的时候，一屋子全在认真工作，核算数据，群里是丁硕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说老薛，前阵子两次机会，阮娇娇跟男朋友吵架，我让你把握你不把握，你看，人家现在又和好了，项链都换新的了。】
【我早上看到了，嘴都亲肿了。】
【她那男朋友，感觉也不是什么特别有钱，之前订餐一个周好几万，还以为是什么牛逼哄哄的富二代，结果不也跟你一样开宝马。】
【还有那个项链，连颗钻石都没有。】
他越说越离谱，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陈琳：哎哟，酸死了！又褒又贬的，真是好酸呐！你到底是暗恋薛涛还是喜欢阮娇娇啊？天天在这里碎嘴】
【陈琳：自卑就他妈往死里挣钱，买豪车做医美垫增高垫，而不是在这里暗戳戳诋毁人家小姑娘跟男朋友感情不正当。】
【丁硕：我什么时候诋毁了？】
【陈琳：句句不离钱，什么心思自己清楚。】
【丁硕：我说的都是事实】
【陈琳：装什么装，姐什么男人没见过？】
陈琳是本地独生女，长得好看，父母疼宠，性格开朗直率，家里又有钱，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缺过献殷勤的男孩子，恋爱也谈过不少，真心假意，男人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这件事里，求爱失败被拒绝的人是薛涛，薛涛本人都没什么动静了，丁硕一个围观群众还跳上脚了，天天在那儿百思不得其解，“阮娇娇怎么就看不上老薛呢？”
一边思一边盯着小姑娘不放，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
【陈琳：人家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戳你肺管子了？】
【丁硕：好奇罢了，你就不好奇那男的长什么样儿吗？】
【陈琳：你是巴不得她男朋友肚子大又谢顶，就能光明正大踩她拜金了吧？一定是她物质，所以才看不上你这种兜比脸还干净，但是人特别‘老实’的穷鬼。】
【丁硕：你胡说八道什么？是老薛追她，又不是我！】
【陈琳：有人急了。】
【丁硕：你说谁急？】
【林瑶：别吵了，赶紧干活吧，发工资都不积极。】
【曲静婉：行了，上次小组会议，说了不要在公司里乱议同事，什么时候主管会特意把这种小事拿到会上说啊？】
【曲静婉：保不齐人家男朋友是个得罪不起的大佬，某人天天发癫，小心被秋后算账。】
此话一出，群里顿时安静了。
接着没过多久，群聊就被解散了。
看到系统提示的解散人员名字，陈琳不屑地嗤了一声，“怂货。”
办公室里的键盘声停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丁硕有点心慌。
不由想起之前，每次谈论阮娇娇，总能撞上主管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时还以为是上班摸鱼被抓包，现在想来——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赶紧翻到阮娇娇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娇娇啊，你男朋友在哪里工作啊？】
软件上的通讯录就是一个完整的组织架构图，点击就能对话，界面还会显示消息是否被读。
然而，由于过去他骚扰过很多次，不是刺探这个就是起哄那个，要么就是发一些没有意义的话题，所以除了最初的客套之外，剩下几乎全是已读，但没有任何回复。
这次当然也是。
丁硕眼睁睁看着消息变成已读，却没有收到一点儿回音。
他没有阮娇娇的微信，只好发短信，依然石沉大海。后来装着上厕所，偷偷打电话，又听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阮娇娇把他拉黑了。
下楼去找她，也不肯跟自己去没人的地方单独聊一聊，她部门的那些人还对他各种冷嘲热讽。
丁硕越发忐忑，却无机可乘，回来苦思冥想了一番，最后决定晚上不加班了，下班以后请阮娇娇吃饭，然后好好谈谈。
于是，临近下班点时，丁硕提前五分钟悄悄坐电梯下楼，却不想，在蹲点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街边停着一辆白色宝马车。
确定是同一辆，因为早上他把车牌号记下来了。
凌云致同莫如芊和樊宗平说说笑笑走出公司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来接自己的车，以及，旁边鬼鬼祟祟的丁硕。
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
莫如芊注意到，顺着视线，也看到了丁硕，贼头贼脑地，看似若无其事、左顾右盼、低头看手机，实则眼神一直往车里瞟。
隔远处看，那些小动作真的特别明显。
“他准备偷东西啊？”
“不是，那是我男朋友的车。”
“啊？”
但莫如芊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便秘了似的，“他不会真的对你男朋友——这到底是什么心理？都没见过面吧？”
她问樊宗平，“你也是男的，你发表一下看法。”
樊宗平苦笑，“芊姐，我是男的，不是变态。”
凌云致马上拿出手机录了一段。
录完，三人继续走，走到车跟前时，丁硕眼睛一亮，“娇娇！刚下班啊？”
他小跑过来，笑得灿烂，一副熟稔做派，仿佛早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如芊被震撼到了。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娇娇——”她忧心忡忡，把人往身边拉。
樊宗平也皱眉向前站了站。
凌云致安抚两人，“没事，你们走吧，我男朋友在呢。”
两人迟疑，都没动。
“走吧——”她推他们的背，笑着摆手，“明天见。”
送走两人，凌云致转身看向丁硕。
丁硕正叉腰打量车，边看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还伸手敲了敲窗，察觉她走来，抬头瞥一眼，张口就问：“娇娇，你男朋友怎么不下车接你？”
“关你什么事？”
“哎，你们现在住哪儿，让我蹭个顺风车呗？”
说着就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凌云致眼睛都瞪大了，一把给他扯走，按住已经打开的车门。
新仇旧怨加起来，她气得不行，当场扭身，大喊一声：“臭不要脸！”
丁硕刚站稳，“什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凌云致指着他，“丁硕，你居然当着我的面撬我男朋友！真是臭不要脸！”
周围全是下班和外出的职员，听到这番话，一时间人群大震，一双双眼睛顿时如寻着肉味的狼，冒着绿光纷纷看了过来。
丁硕整个人被她喊懵了。
等回过神来，一看四周，脸色骤变，就要上前，“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
“没有什么？”她先发制人，把他推远了。
然后高声质问：“一天到晚缠着我问为什么看不上薛涛的是不是你？见缝插针打探我男朋友工作和薪资的是不是你？今天看到他来接送我上下班，在车周围探头探脑的是不是你？刚刚摸车的是不是你？想上副驾驶的是不是你？！”
议论声渐起，丁硕如芒在背，却百口莫辩。
因为这几句全都是事实。
他确实缠着阮娇娇问她为什么看不上薛涛，也见缝插针打探过她男朋友的信息，刚刚的确也在看车摸车，还想上车。
可是，他咬牙：“……我只是想见见你男朋友！”
“我跟你又不熟，你吃饱了撑的，看我男朋友干什么？”
丁硕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异样的视线，脸皮迅速涨红，但却无从解释，急得跳脚。
“我他妈不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