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夜折腾的时候接触冰冷的池水太久，幼小的身体受了寒气，回到宣慈殿没多久，厉明枝就病倒了。
太后吓坏了，连早膳都顾不上吃就直接让人将方太医从太医院拎了过来。
而小郡主生病晕倒的消息也传到了刚刚从宫外赶回来的，清池宫的主人，厉明枝的长姐，当今宠冠后宫的媚妍夫人，厉媚妍的耳中。
步履匆匆的宫人从殿外快步走进来，正好看见自己的主子刚收拾妥当，她顿时放缓了步子，稳了稳心绪后才往殿内走去。
“拜见夫人。”宫人走到容色娇媚的厉媚妍面前，俯首叩拜。
厉媚妍回头，低眸瞄了宫人一眼，问道：“怎么慌慌张张的，可是三殿下那边出了什么事？”
“回夫人的话，三殿下那里一切安好，只是……”宫人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开口，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打量着她这副模样，厉媚妍黛眉一挑，语气平静地问道：“听柳，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出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冷厉，被唤作听柳的宫人这才敢抬起头。
视线落在对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紫衣美人乌黑的发斜斜地挽了一个髻，发间插着一支步摇，步摇末端坠着几串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流苏之上嵌着一颗雕金祖母绿圆珠，华贵异常。
美人微微侧身时，细碎的珍珠流苏垂到她一侧的脸庞，映衬得肌肤比尚好的羊脂白玉还要通透莹润，且隐隐流转着光华，窗外的暖辉也在此时落在她的脸庞上，宛如覆盖了朦胧轻纱。
即使每日都贴身侍奉在媚妍夫人身侧，这一刻，听柳还是被彻彻底底地惊艳了。
夫人拥有这样的容色，也难怪陛下当年会不顾一切的求娶夫人，毕竟夫人尚未出阁的时候可是有着“定远王女色倾城”的名号呢。
听柳在心里暗自羡慕。
“听柳？”
厉媚妍好半天都没听见对方的回答，这才侧眸望去。
察觉到带着一丝冷意的视线朝自己身上袭来，听柳赶紧回答道：“宣慈殿那边传来消息，小郡主今晨还未用膳便发了高热，目前正处于昏迷中。”
厉媚妍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太医可去了？太后如何说？”
听柳道：“方太医正在东阁内守着小郡主，太后派人过来说让夫人不必心急，小郡主那儿有她在，还说让夫人收拾妥当了再过去也不迟。”
厉媚妍听到前半句话松了口气，可听到后面那半句话的时候，美眸微凝，眉头一皱。
“念念虽然年幼，但身体一向很好，以往时有发热却并未出现昏迷的症状…”厉媚妍桃花般的眸子逐渐浸上寒霜，“怎么偏偏这次就昏迷了呢？还偏偏是本宫不在宫中的时候？”
厉媚妍忽然站起来，站在听柳的面前，声若冰霜：“去查，看看念念出事之前，清池宫内都发生了什么，本宫现在就要知道。”
“诺，奴婢这就去。”
听柳再次俯身叩拜，之后恭敬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后立即转身步子急切地走了出去。
“来人，随本宫去小厨房。”
在听柳离开后，厉媚妍带着人去了清池宫的小厨房里，她亲自给做了两份芙蓉糕和兔子糖，将其中一份亲自装进食盒，递给身后的宫人。
“将这份送去宣慈殿，就说本宫有些紧急的事情处理，处理完就过去。”
“诺。”
“另外一份，送去西暖阁，等三殿下用完药再给他吃，叮嘱他这几日天气寒凉，他膝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受凉更不能走动。”
“诺。”
厉媚妍刚要走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对那宫人说道：“之后，你再去内府司挑一个忠心机灵的小内侍，带到三殿下那儿，以后就让他跟着三殿下了。”
“诺，奴婢记得了。”
将这些事情交代完，厉媚妍拍了拍手，回了内殿。
两刻钟后，听柳神色凝重地回来了。
“查到什么了？”
殿内，厉媚妍正一脸悠闲地品茗。
“夫人，奴婢查到昨夜小郡主一人偷偷去了西暖阁。”
“西暖阁？”
厉媚妍皱眉：她没记错的话，三殿下不是住在那儿么？念念大半夜的跑去西暖阁干什么？
“你接着说。”
“诺。”
听柳继续道：“昨夜三殿下发热的时候正巧碰上小郡主到了西暖阁，按理说三殿下受了伤，西暖阁本应有宫人轮流守夜的，可不知为何昨夜西暖阁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小郡主担心三殿下的病，又因找不到人心急，于是她便利用芙蓉池冰冷的池水帮助三殿下退热，后来许是累着了便直接在暖阁睡下了，直到今晨三殿下醒了才让意竹悄悄将小郡主送了回去。”
听柳说到后面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她一想到当时自己查到这些事情的表情，头低得更低了，压根儿不敢抬头去看厉媚妍的表情。
阖宫上下都清楚，媚妍夫人是定远王厉宁凡和汝恩郡主梁月华的长女，同时也是乐昭小郡主的亲姐姐，媚妍夫人因比小郡主年长了十岁，所以对小郡主的宠溺可是连定远王夫妇都比不上的。
“你方才说，念念昨夜去西暖阁的时候，暖阁内并无人值守？”
过了许久，听柳的耳边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
“是。”听柳点了点头。
厉媚妍脸色微沉：“本宫记得离宫之前，分明说过三殿下伤势严重，如今住在清池宫里，众人理应小心看护，不准让三殿下有落单的时候，这才过了几日，就都拿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去，将昨夜本该在西暖阁值守的宫人全都带过来。”
听柳的身体瞬间绷紧，她垂下眸子敛去其中神色，紧紧地盯着地面：“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昨夜本该轮守西暖阁的几个失职的宫人全部被带到了厉媚妍的面前。
“夫人，人都到齐了。”听柳说完默默地站在厉媚妍的身侧。
高位上的美人，冷眸微侧，眉梢眼角皆带着媚意，嘴角轻轻抿着，低头时下颌的弧线清晰且分明，白嫩纤细的手指正摆弄着腰间配饰的穗子。
她不说话，跪着的宫人们更是战战兢兢，丁点儿声响都不敢出，
直到——
“听说昨夜西暖阁出了事，你们可知是什么事？”
厉媚妍把玩着腕上的芙蓉玉镯子，问得漫不经心，视线没有落在这些宫人的身上，却反而让她们如芒在背。
“夫人问话，你们岂敢不回答！”听柳上前一步，厉声斥责。
为首的宫人顶着听柳迫人的视线，身子止不住地发着抖，连声音都是颤音：“回、回夫人，昨夜奴婢、奴婢们……睡过了头……夫人…求夫人恕罪！奴婢知错了，求夫人饶了奴婢！”
“哼~”
厉媚妍冷哼一声，美眸扫过那开口说话的宫婢的发间，轻笑着问道：“怎么你们是觉得本宫不在皇宫，这清池宫便没人做主了，便由得你们作威作福了？”
“奴婢们不敢，求夫人恕罪！”
宫婢们得求饶声，厉媚妍恍若未闻，她轻轻叹息：“还是你们认为三殿下不受宠，即便是在本宫这里养伤也无人在意，所以才敢如此怠慢殿下？”
“不是的，夫人饶命，奴婢们知错了，求夫人开恩！”
“哈哈。”
厉媚妍嘴角勾起，她忽然起身，紫色裙摆逶迤在地，掠过冰凉的地面，在为首的那名宫婢面前停下。
她弯下腰，伸出纤白玉手勾起那宫婢的下巴，一双眸子仔细端量着对方。
“夫、夫人？”
那宫婢惊惶失措，嗓子里都带着呜咽声。
“嘘——”
厉媚妍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宫婢的唇边，娇媚的脸上露出浅浅一笑：“先别急着哭，本宫又没做什么，只是瞧着你头上的簪子，看着很是特别呢。”
听柳会意，在厉媚妍说完这句话后，她走到宫婢的身边，伸手拔下那支发簪双手奉上，并说道：“夫人，奴婢瞧着这簪子不像是她这个等级的宫婢能配得起的款式，更不像是清池宫的东西。”
“哦？那就有趣了。”
厉媚妍松开手，直起细腰，接过听柳手上的簪子反复打量着：“既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也不是清池宫的东西，那么，这是谁的呢……啊，或者换个说法，是谁赏给你的呢？”
“…奴婢不知道，夫人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夫人饶了奴婢吧。”
宫婢似乎是承受不知厉媚妍仿佛直到一切的审视目光，心理的防线直接崩溃，四肢并用地爬到厉媚妍的脚边，‘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你既不想说，本宫也不为难你了。”厉媚妍低头轻视一瞥，吩咐道，“听柳将她送去掖庭司，至于其他人全都送去暴室。”
“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