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砚目光在薛语凝身上停留，良久，才落在了沈乐绾身上。
她的手被反剪到了背后，躺在甲板上，头却一直昂着，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脸上也看不出害怕。
若非她脸色也苍白着，他都要怀疑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见状，薛语凝咬着唇，眼眶都红了，小脸惨白，怯怯地叫了一声“阿砚。”
裴清砚垂眼，一时没有说话。
刀疤脸笑眯眯的，他知道，以裴清砚的能力，得罪了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自从上次帮沈万宏绑了沈乐绾后，警方和裴清砚的人一直在追查他们，大家东躲西藏，提心吊胆，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刚好有人找到他们，要他们帮忙绑架沈乐绾和薛语凝，给了他们一百万，事成之后再给一百万，并帮助他们出国。
加上从裴清砚那儿拿的一千万，这买卖，不亏。
成功之后，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甚至还能潇洒快活，总比每天东躲西藏的日子强。
他们是赌徒，这样的赌局，没有人不心动。
可前提是他们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去到裴清砚势力范围之外的地方。
刀疤脸目光在薛语凝和沈乐绾身上转了转，缓缓开口，“妻子和白月光，不知道裴总会选哪一个？”
裴清砚眼底微暗，淡淡地看向他，“你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刀疤脸笑了笑，“不敢欺骗裴总您，不过，我们也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着想，毕竟裴总只手遮天，我们也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您放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一定会毫发无伤地放了另一个。”
“裴总，请选吧。”
裴清砚脸色阴郁，嗓音带着冷意，“如果我不选呢？”
刀疤脸笑了笑，语气依旧恭敬，“那就看裴总您能不能同时救下两个了。”
裴清砚的人和船都在后面，但这搜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他身手了得，可还有两个被绑的女人，他们这么多人，裴清砚没有胜算。
一旦动起手来，伤了谁就不知道了。
沈乐绾垂着眼，不敢看裴清砚。
从刀疤脸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月光，薛语凝，他为了她放弃过自己许多次。
这一次，他会选择自己吗？
更何况他们这几天本就闹得不愉快。
沈乐绾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铁片，铁片边缘嵌入手心，让她理智开始回笼，一点点冷静下来。
如果裴清砚不选自己，她要怎么办？
薛语凝抬眼看向裴清砚，脸色苍白，唇瓣被咬的殷红，声音有些发颤，“阿砚，你别管我，救沈小姐吧，她才是你的妻子……”
可她全身都在颤抖，楚楚可怜，说完，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惹人怜惜。
沈乐绾心里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功夫做戏。
刀疤脸看了眼时间，“裴总，时间紧迫，快点做决定吧。”
裴清砚看着一旁的沈乐绾，他潜意识里是想救她的，可是，他不能丢下薛语凝。
看着裴清砚为难，薛语凝眼底一闪，轻咳了两声。
刀疤脸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瘦子直接上前，解开薛语凝的手腕上的绳子，抓住她的手指轻轻一折--
“啊--”
薛语凝的惨叫声在夹板上响起，在空荡的海面上穿出很远。
“阿砚，救我……”薛语凝头上都疼得出了汗，神情哀戚，哭得梨花带雨。
裴清砚抿着唇，还在犹豫。
薛语凝心底狠极了沈乐绾，就这样的情况下裴清砚还顾虑着沈乐绾！
可今天，她不会让她有机会回去的！
薛语凝脚下一挣扎，连带着凳子一起倒在甲板上，可怜至极。
她倒下的时候扯断了脖子上的项链，一条月亮形状的吊坠从她脖颈上掉落，在甲板上跳了几圈，滚到了裴清砚脚下。
裴清砚瞳孔一震。
薛语凝一手伸到前面，痛苦得快要碎掉，左右手腕上，还有一条淡淡的疤痕。
裴清砚眼底墨色翻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向了沈乐绾。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薛语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下一秒，就听见裴清砚的声音响起，“放了语凝。”
明明只有四个字，沈乐绾却觉得像是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把她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尽管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可她的心却像是被人泡在硫酸里，痛彻心扉，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像是被溺在水里，快要呼吸不过来。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刀疤脸眉梢微挑，“裴总想好了？”
薛语凝心里一喜，她咬着唇，依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裴清砚看向刀疤脸，声音冷若冰霜，“沈乐绾是我的妻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光你们。”
刀疤脸笑了笑，“裴总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到了对岸，我就会放了她。”
裴清砚看向沈乐绾，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片空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灵动。
沈乐绾注意到裴清砚的眼神，她竟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丝愧疚。
愧疚又一次舍弃了自己吗？
沈乐绾别开了眼，没有必要了。
刀疤脸让人解开了薛语凝的绳子。
薛语凝仰起头叫裴清砚，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砚，我的手……是不是不能再拉琴了……”
裴清砚回过神，上前扶起她，薛语凝脚上一软，整个人扑倒了裴清砚怀里，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阿砚，我好痛……”
裴清砚弯腰，将人一把抱了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沈乐绾看着裴清砚抱着薛语凝上了小船，朝着远处他的船一点点驶去。
全程，她都像是个旁观者。
没有哭，也没有露出一丝脆弱。
沈乐绾，事到如今，你该认清自己的地位了。
裴清砚没有回头。
沈乐绾的心，一点点沉寂下来。
海风带着咸腥味拂来，她心里涌起一阵反胃，被她死死地压了下来。
她年少时所有的情绪，曾经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泡沫。
这一次，她真的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