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传来的力道重逾千斤，林彻轻啧一声，这个身体到底还是有点弱。
他扛着牧重檀的威压，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就是这位青玉门的好掌门，在知道他对季向眠的企图时，迅速决定要处死他。
都是男人，他懂他的眼神，这位掌门不也对自己疼爱的小师弟心怀不轨吗？
他艰难的直起身体，口腔里传来浓重的血腥气。
“回掌门，弟子之所以将人丢下山，是因为他先想对我下手。”
有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他脸上却除了有些委屈并无一丝心虚。
“弟子知道应当友爱同门，可若同门心术不正，难道要弟子当滥好人吗？”
牧重檀面沉如水：“不知悔改！”
他抬手轻挥，冷声道：“来人，将他丢去外门，就当一个外门弟子吧！”
苏彻一慌，一直凝在眼眶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仓皇的看向季向眠，向着他的方向膝行两步：“仙尊，弟子是真的很想成为您的弟子，您真的不愿意收下弟子吗？”
季向眠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彻，神情有一丝恍然。
曾经有一张相似的脸，同样倔强，眼里含着泪问他：“师尊，你真的不要弟子了吗？”
季向眠身形摇晃，猛地按住了旁边的桌案。
识海传来一阵刺痛，疼的他几乎要坐不住。
祁墨脸色一变，握住了他的手腕：“小眠，没事吧？”
牧重檀又急又气，冷声道：“还不赶紧带下去！”
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抓住了苏彻的手臂，准备把他强行拖出大殿。
他却顾不上身边的人，惊疑不定的看向季向眠。
季向眠已经是仙尊之躯，寻常根本不会受伤，刚才那是怎么了？
但来不及多想，两侧的小弟子已经扯着他站了起来。
季向眠缓过那一阵痛意，轻声开口：“等等。”
牧重檀脸色一变：“师弟！”
季向眠垂眸看向苏彻，抓着他的弟子不自觉松开了手。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苏彻，缓声开口：“你长得和我曾经的弟子很像。”
苏彻瞳孔骤缩，没想到季向眠竟然会主动提起他。
沉寂了百年的恨意在心中翻涌，让他垂在身侧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季向眠叹了口气：“但你既然愿意入我门下，我不会把你当成他。”
苏彻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情绪。
牧重檀不赞同的站起身：“小眠，你何必……”
季向眠抬起手止住了牧重檀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身形微晃，但很快稳住。
“师兄不必再说，我既已收徒，苏彻以后就是我玉竹峰的……小弟子，我便带着他先走了。”
说完他直接抬脚离开了大殿。
苏彻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飞快站起来跟上了季向眠的脚步。
牧重檀沉着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开了喧嚣的大殿，通过阵法直接传送到玉竹山脚下，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
再次踏入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苏彻有些感慨。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背影，曾经他需要仰望的高挑身影后来渐渐齐平，直到他的身高已经超过面前的人。
而现在，他好像又回到了刚被季向眠带回玉竹峰的时候。
苏彻不自觉弯了下唇，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又迅速扯平了唇角。
他抬手捂住胸口，克制的咳嗽了两声。
季向眠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受伤了？”
苏彻摇了摇头：“掌门师伯的威压强大，是弟子太弱了。”
他又轻咳了一声，唇色越发苍白，眼尾还残存着泪意的湿红，怎么看怎么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样子。
季向眠暗自咂舌，百年不见，这臭小子怎么还学会绿茶了呢？
666奇怪：“百年不见？你和这小子以前见过？”
季向眠惊讶：“原来你智商这么低？苏彻就是林彻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
666一噎，辩解道：“可是牧重檀他们也没看出来啊，怎么就我智商低了？”
季向眠痛心：“他们是不知内情，但你可是一直跟着我的人，竟然连你也认不出来。”
“不过你放心，就算你智商低，情商也不高，但我作为一个善良的好宿主，是不会嫌弃你的，感动吧？”
666呐呐，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动：“谢谢你。”
季向眠憋着笑：“不客气。”
过了两秒，666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是在骂我傻是吧？”
季向眠哈哈大笑：“你怎么连反射弧也这么长？”
他笑够了，垂眸看着面前的面容仍旧有些稚嫩的小少年。
“不过我也很想知道，这臭小子费这么大力气换个身份来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苏彻怯生生的看向季向眠，见他半晌没说话，有些忐忑。
他曾经和季向眠共同生活了十年，难保不会被面前的人看出什么破绽。
这么想着，苏彻眼睛睁大了点，清澈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师尊，是弟子做错了什么吗？弟子可以改的。”
季向眠眼中慌乱一闪而过，想抬起手帮他擦掉眼尾的泪，但手指抬起，最终还是没有动。
“没有，师兄他是……”
季向眠似乎想要解释一下，但想到什么，轻皱了下眉。
“罢了，你随我来。”
原本想要直接进竹屋的脚步调转走向另一个方向，季向眠直接带他去了卧房。
苏彻喉咙上下滚动，进入房间，鼻端传来和季向眠身上如出一辙的青竹香气。
季向眠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找到了一瓶丹药，回身递给苏彻。
“治你身上的伤。”
想了想又道：“比宗门里发的好。”
玉瓶触手生温，苏彻攥紧手指，眼神有些讽刺。
记得百年前他刚拜入季向眠门下，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的甚至还不如他在人间界的家里。
季向眠性子使然，永远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就算他这个便宜徒弟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原来他也是会关心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