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静静地看着顾晓，距离近到他能在昏暗的教室中，借着窗外的灯光，清晰地看见顾晓脸上细小的绒毛，和上眼睑半透出的血管。
他原本以为，顾晓说的那个“性格跳脱的朋友”，指的是陪伴他多年的蒋宁，可听到后面才逐渐明白，那个与顾晓极其相似，又有了崭新生活的人，是林乔他自己。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顾晓的眼中，只见顾晓的长睫如凤尾蝶的蝶翼，藏起了眼底里的大半心思。
林乔心中叹了口气，缓缓道：“如果我是你的那个朋友……”
顾晓在林乔开口的一瞬间，浑身紧绷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乔的眼睛看，林乔顿时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林乔无奈地叹息一声，移开了落在顾晓脸上的目光。
“……”
答案有了，顾晓明白，自己全盘皆输。
他闭了闭眼，随即又睁开，淡淡地看向林乔，神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顾晓退后几步，退到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林乔反问。
顾晓沉默不语。
“这句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林乔背着手走上前来，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眨眨眼睛，“可我从来不信。”
“鱼，我要，熊掌，我也要，越是来之不易的东西，我越想要，不给我我就自己去讨，我不信会有我在乎却得不到的东西，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二选一，只有买一送一。”
他扬起唇角，看着顾晓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玩心大发，又起了调戏的心思：“我都这么努力了，希望我的朋友也不要放弃我，从今以后，我会给足他安全感，秒回消息，互诉衷肠，日常的蹭饭也是必不可少，相信在我们的双向奔赴之下，事业和他，我都能全部拿下。”
林乔伸手在顾晓面前抓了把空气，清澈的眼睛里是满满的胜券在握。
他完全能理解顾晓问这个的原因，毕竟他们极其相似。
守在城堡里的小孩最怕的是什么？
是他将大门敞开真诚相待，而前来拜访的人却只是一个过客，歇一歇就会再次离开。
于是，偌大的城堡又只剩下了孤独的小孩，日复一日地在漫长的季节中独自挣扎，寂寞难耐。
顾晓守了多年的大门被林乔一脚踢开，在顾晓的生活中横冲直撞，留下了浓墨重彩。
顾晓选择将秘密和盘托出，对他来说，这一举动说是托付了终生也毫不为过。林乔作为那个不请自来的人，怎么可以只是随随便便当个过客。
辜负真心的人吞一万根银针，林乔虽然嘴上皮，但不是一个渣男，干不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
“所以，请他放心，相信我，也相信他自己，”林乔笑眯眯地收回手，重新背在身后，“他确实有很大的魅力，值得我拼上所有全力一试，况且，如果成功的路上没有一个soul mate来见证，那就算拿奖拿到手软又有什么意义。”
“我回答完了，顾晓同学，你的评价是？”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无声的死寂在无声地蔓延。
心中一阵悸动，胸口传来一阵灼烧感，顾晓的眼前一切都变得空白，唯有林乔的背影柔和而清晰。
赌徒都是贪心的人，顾晓想贪恋林乔所有的温暖，而林乔贪婪地想将未来与顾晓尽收囊中。
或者说，在林乔的未来规划里，早就有了他顾晓的一席之地。
“乌漆嘛黑的……这俩人在干嘛呢。”导演疑惑地透过屏幕看着这两个模糊的身影，跟助理吩咐道，“把所有的路灯灯光调亮，走廊的也是，还有，方书冉在历史系教学楼，让他们赶紧过去逮人，几十来号人都抓不住一个人，做什么吃的。”
灯光骤亮，林乔被闪得偏过头去，抬手遮住了眼睛。顾晓眯了眯眼，趁此时机，立刻收敛好情绪，等林乔的视野逐渐清晰，放下手时，顾晓依旧是那个平淡无波的顾晓。
“收音怎么这么差？他们在说什么，给我录清楚。”导演饶有兴趣地看着屏幕中距离很近的林乔和顾晓，多年来的工作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诶，你过来。”他抬手招呼助理过来，指着屏幕问道，“他俩认识？”
“啊？不知道啊。”助理不明所以，“这学生……还是第一次见，有什么问题吗？”
“那林乔呢？”导演眯起了眼睛，“林乔有认识北大的人吗？”
“有！有的！我知道。”一个摄像大哥激动地举起手，挤开助理凑到导演跟前，“林乔第一次被抓到的时候有说过，他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他认识的一个北大学生。”
“哦？”导演敲着桌子，“去查查这个学生，还有，把他录制开始后的部分单独调出来给我。”
“方书冉那边再催一催，然后再分一波人来这里抓林乔，要不是李婉淑的公司给的多，我是真的不想再保她，太不争气了。”
“是。”
教室里，顾晓轻轻叹了口气，递上香炉：“算你过关。”
“怎么这么勉强啊。”林乔赶紧接过来，像是怕顾晓再抢走一样，把香炉搂在怀里，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不满意的话，我还可以多说点，你爱听什么？让我想想……算了，光嘴上说说肯定没有说服力，实在不行……请问美色贿赂，接受嘛？”
林乔眯着眼睛，瞳光微暗，波光流转，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顾晓的表情已经不复之前的那般淡定从容，明亮的教室内，林乔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已经紊乱的呼吸声。
顾晓深吸一口气，把得意洋洋的林乔推远了些：“没有勉强，你回答得很好。”
林乔见好就收，香炉拿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呢，突然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顾学长！”
林乔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门口，后背又在顾晓面前暴露无遗。
又是刚才那群男生，为首的那人朝顾晓挤眉弄眼，林乔看看他又看看顾晓，一头雾水。
“哎呀学长，”男生急得直拍大腿，“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淘汰他啊，时间要结束啦！”
林乔在场，他不敢明说导演组下了指令，只能祈祷顾晓能听懂他的话外音。
男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顾晓和这个嘉宾有点关系，不然也不会对着林乔的后背三番两次装瞎看不见，所以迟迟下不了手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
李婉淑的公司给的实在太多啦！
男生深深叹了口气。
既然学长不忍心，那就只好他来当这个罪人了。
他刚往前迈一步，顾晓发话了：“不是想要覃梓潼的微信吗。”
男生：“？”
顾晓：“我给你。”
男生：“！”
那可是他女神啊！他打听了一个学期都没加到女神的微信！
男生犹豫了，爱情与物质的诱惑一同折磨着他，让他在门口徘徊不定。
顾晓扫了眼男生身后那群跃跃欲试的人，补充道：“再加你们一个月的夜宵。”
众人：“成交！”
林乔：“？”
刚刚还看着林乔像是黄鼠狼见到鸡一样的一群人，瞬间一哄而散，鞠躬哈腰地又关上了门，一阵嘈杂声过后，整栋教学楼又陷入了宁静。
林乔：“……”
说好的文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