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豪没跟他客气,解释:“云川那边也有,可惜声音太响了些。”
欧阳毅凑了过来,帮儿子擦头发丝。
“臭小子,骑马好玩吗?”
“好好玩呢!”小欧一脸兴奋笑容:“在马上的感觉——比坐车还要开心!”
欧阳毅宠溺低笑:“你就不怕颠簸?”
“不怕!”小欧昂首挺胸:“我喜欢马儿蹦蹦跳跳的感觉!
欧阳毅惊讶挑眉,问:“什么时候学会儿化音了?”
“哪儿?”小欧茫然问:“什么音?”
欧阳毅笑开了。
另一侧的李缘撇过脸来,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们在这儿住久了,口音都会跟着变,更别说小孩子了。他们对语言要更敏感些,更容易上手。”
陆子豪轻笑:“是啊!小欧变得最快!”
小欧却不在乎,躺在炕上玩起了积木。
陆子豪给众人倒了水,问:“师傅,你们要不要喝茶?家里还有很多茶叶。”
“不了。”李缘罢手:“容易睡不着。”
这时,江婉拿了一个军用保温杯进来。
“师傅,这个记得喝哦。”
李缘点点头。
欧老好奇问:“是什么?补汤?”
“不是。”李缘解释:“清火气助眠的。很有效,下午我能安心睡一会儿,便是得亏了它。”
欧老笑开了,温声:“有晚辈孝顺体贴,才能过得舒服些。”
李缘闻言低低苦笑。
“不是亲闺女,却胜似亲闺女。可惜呀,是我没福分。”
欧老睨了他一眼,道:“是你不敢要,不是你没福分。”
李缘被说中了心思,无奈笑了笑。
“不瞒你说,我那闺女这二十年来,跟我就见过几次面。待得最久的一回是三天,其他时候都是匆匆来,匆匆走。聊天说话都难,更别说为我煮一杯水,做一顿饭……哪里比得上身边的小徒弟。我摔断腿那会儿,都是她照顾着。我那儿子和闺女压根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们呀,以为我一直还年轻,殊不知他们也都不年轻了。”
欧老看了一眼炕上的儿子和孙子,深有同感点点头。
“要不是他为了小欧申请调回来,我也是一年半载没法跟他聊上几句。老李,熬一熬吧,总会过去的。”
李缘却没什么信心,低声:“你已经熬到了……我还不一定。”
欧老看向正在忙碌的江婉,提醒:“你至少还有一众孝顺你的徒弟。”
“是啊!”李缘附和:“如果没有他们,我的日子不知道得多煎熬无趣!”
欧老又问:“阳城那边都辞了吧?清辉院老宅也关了?”
“关了。”李缘解释:“工作也辞了,彻底不干了。”
欧老睨他一眼,道:“你早就退了,是你自个闲不住,非要去揽多一些活!要我说,你早就该辞了。都退休好些年了,还没有享受过一天退休日子——咋行呀!”
李缘摇头:“夸大了些,还是蛮清闲的,活儿不算多。眼下都辞了,也已经跟那边的亲朋好友告了别,说暂时会留在京都这边,短期内不会回去。”
“以后呀,咱们互相作伴。”欧老戏谑笑开了,“两个糟老头子!我不嫌弃你,你也别嫌弃我!”
李缘摇头:“你才糟老头子!我不是,我还用不着拐杖!”
“哟!你还真敢嫌弃呀?”欧老瞪眼:“我走路可不比你慢!别小觑人!”
“要不来一会儿赛跑?”
“赛就赛!谁怕谁!”
“别人是龟兔赛跑,咱们是什么?”
“咱们也是龟兔呀!”
“谁是龟?谁是兔啊?”
“那还用得着说嘛!”
……
夜深了,欧阳毅带着老父亲离去,提前说好明天晚上元宵要来蹭饭蹭汤圆。
江婉笑出声,道:“早已经将你们的份儿备上了!记得早点儿来哦!”
目送老友离去后,李缘喝下汤药,回了西厢房准备歇下。
小廖本想过去跟他挤一张炕,被江婉拦下了。
“之前是来不及烧炕,才让你和师傅挤一挤。前院的客房已经安顿好了,炕热了,被褥和生活用品也都一并齐全。”
小廖很是不好意思,低声:“太麻烦你们了。我……我带着生活用品和衣服,不用了。我得近身照顾老先生,如果离得太远——可能没法周到。”
江婉解释:“主要是我师傅他上了年纪了,觉比较轻。”
“不碍事的。”李缘温声:“留下便留下吧,地方宽敞得很,睡多几个人都无妨。”
江婉忍不住道:“家里客房那么多,犯不着挤一块儿呀!”
李缘无奈笑了笑,解释:“我……如果睡不着的时候,有人能陪着唠唠嗑。”
江婉闻言,心里不自觉有些泛酸。
“行,那就让小廖留下吧。”
李缘拿出随身的书本,安静坐在灯下看着。
小廖则坐在一旁,拿着报纸翻来翻去,时不时讨好笑了笑,凑前问李缘那个字该怎么读。
李缘总是慈祥笑着,低声温和解释。
江婉看着窗上的倒影,忍不住红了眼睛。
“媳妇!”陆子豪在卧室喊:“我的那件马甲怎么不见了?”
江婉连忙走过去,帮他找出来。
陆子豪瞧见她眼睛微红,一把将马甲丢开。
“媳妇,你怎么了?”
江婉扯了一个笑容,低声:“没事……突然发现师傅……他很需要人陪。”
她只知道师傅喜欢看书,喜欢安静练书法,却忽略了他长期一个人独居的孤寂和无奈。
陆子豪微愣,温柔将她搂进怀里。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多抽时间陪陪他。如果他不嫌弃,我们留他住在心园。”
“……不好。”江婉闷声解释:“师傅他是很有分寸的人,暂时借住可以,长期就不可能了。”
哪怕是再寂寞,再渴望有人陪,他老人家也断然不会留下。
除非她是老人家的嫡亲女儿或儿子,不然他是不敢也不好意思住下来。
陆子豪知晓老一辈革命家的耿直和高尚品德,明白不好勉强。
“那你就找多点借口,多让他来心园。或者咱们孩子出生后,让他来帮忙带。只要让他觉得是来帮咱们的,他会十分乐意过来。”
江婉低低笑开了,道:“行,听你的。”
她的亲人不多,亲近的更是稀少。
师傅跟她无亲无故,却对她疼爱有加,精心栽培。
单凭这一点,她就心甘情愿为他老人家养老送终。
可她也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万一身边的人不赞许,或者有其他异议,那她夹在中间会非常为难。
幸好,他是支持自己的。
陆子豪见她恢复笑脸,才总算放下心。
“都快十一点了,早些歇息吧。”
江婉上了炕,见角落的小欧睡得十分香甜,忍不住想起大姑姐来。
“不知道那个琳梦娜回去了没?姐怎么还没回来?”
陆子豪微愣,问:“不是梦琳娜吗?”
“不是。”江婉低笑:“是琳梦娜。”
陆子豪盖上被子,打着哈欠。
“管她叫什么!如果她不认咱们,咱们也不用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