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
他坐在黑屋子的角落,浑身同样鲜血淋漓,背后的翅膀被摘除。
双臂抱住膝盖,头埋在膝盖上,非常安静,安静的像死了一样,只有非常非常微弱清浅的呼吸昭示着他还活着。
这副模样,正是简池当时闯进那个房间里,看到的艾维斯的样子。
简池走过去,伸手去碰,却穿过了艾维斯的身体。
他怔了下。
在这个梦境中,他似乎只能做个旁观者。
于是他索性也跟着坐下来。
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甚至都感觉不到时间了,周围也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简池却懂了。
这是艾维斯的梦境。
在这个梦境中,是艾维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这个黑屋子里,自然不会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关在这个小屋子里,等待着。
等待那个打开门的虫,给他温柔,对他来说,只有经历足够的痛苦折磨才能获得渴求的那一份温柔。
他心中的秩序早已建立完毕,而这,就是他的秩序。
过于普通,或者说过于正常的关系和互动,反而会让他的秩序崩塌,进而崩溃。
任何虫都无法给予他想要的。
除了简池。
这里所有死去的艾维斯,是那九万多世的,眼下唯一还有一丝呼吸的艾维斯,是这一世的。
在他去找三皇子殿下,翅膀被摘除,五感尽失的时候,他就被动的也是主动的回到了这个黑屋子里。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而是他在等待自己承受足够的黑暗痛苦,等待那个唯一能打开门的虫打开那扇门,给予他温柔。
简池抬头,看了眼黑屋子的门。
那么久,黑屋子的门却始终没有打开。
这时,旁边埋头的艾维斯忽然动了下,发出非常非常微弱的声音,仿佛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简池凑过去,听到了那微弱的声音。
“喵……”
宛如绝望之中抓住的唯一绳索。
然后,他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很久。
“喵……”
简池忽然又明白了,为什么艾维斯觉醒了九万多世的记忆,却没有像原身那样崩溃自爆,而是保持了理智。
因为这一世的简池成为了他混乱痛苦中,那个唯一的锚点。
对他来说,只有简池在的这个世界,才是真实。
而当他被三皇子摘除翅膀,五感尽失时,他进入了黑屋子。
他们曾经设定的暗号,又成为了稳住他崩溃精神力的锚点。
所以他才会一直喵。
当时简池听到的那声喵,并不是因为艾维斯知道他来了。
他五感尽失怎么可能感觉到。
想到这,简池站起身,缓慢地一步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就这么出了黑屋子,转过身,输入密码锁。
门缓缓打开。
刺眼的阳光照进黑屋子里。
听到声音,艾维斯缓缓抬起头。
但他却看不见,只有血泪不断地从眼角流出。
简池走过去,越过漫山遍野“艾维斯”,来到唯一一个还存活的艾维斯面前。
然后,蹲下身,捏住艾维斯的下巴。
十分钟后,简池放开了艾维斯。
“艾维斯,你该醒来了。”
艾维斯张了张嘴,声音茫然而沙哑。
“醒来?”
他不是已经醒了吗?
“嗯,该醒来了,也该回家了。”
“回家……”艾维斯怔住。
随后,黑屋子里“艾维斯”的所有尸体消失,梦境坍塌。
简池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医疗舱内,闭着眼睛,极为安静的艾维斯。
他下了床,走过去,打开医疗舱。
“艾维斯。”
艾维斯没睁眼,就算睁开他也看不见,只是睫羽颤抖了下。
他好怕。
怕这依旧只是他的梦。
梦醒来,雄主就消失了。
但他听到雄主的声音,好真实。
他张了张嘴,一如梦中沙哑的声音,有些无措。
“雄主……”
“伸手。”简池朝他伸出手,言简意赅的命令。
艾维斯恍惚了下,却依旧乖巧的伸出手,被简池一拉,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出了医疗舱。
看了眼背后依旧没有愈合的翅膀伤口,简池出声道:
“先回家。”
听到这话,艾维斯有很多话想说,想问。
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地任由简池牵着。
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雄主牵他手时,那真实的温暖。
好像不是梦,他想。
他被牵着上了飞行器,回到家。
一路上都是这么被牵着的。
回到家,没听到小拉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自己进了上了楼,进了卧室,被牵着好像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听到雄主问他,声音温和。
“艾维斯,你还记得在梦中你说了什么话吗?”
艾维斯睫羽颤抖了下。
他当然记得。
在梦中,他只说过一句话,或者说,只说过一个字。
“喵……”
话音刚落,脸颊被轻抚,他顺着那温柔的力道转过脸。
获得自己渴求的温柔,艾维斯近乎喜极而泣,虔诚的回应着。
为了这份温柔,无论要承受多少痛苦折磨,他都甘之如饴。
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沉溺于这份温柔之中。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温柔不会持续很久。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份温柔却持续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间,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引导着侧身躺了下来。
而当他意识到雄主要做什么的时候,更是直接愣住。
“怎么?不愿意?”
好熟悉的话。
艾维斯抿了抿唇,睫羽不住颤抖。
“我愿意。”声音也颤抖不止。
这对他来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三个小时后。
艾维斯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雄主这么的突然。
但他依旧非常的高兴。
因为这一次,他是艾维斯。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雄主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懒洋洋地呢喃:
“米契尔……”
艾维斯身体一僵。
什么、意思?
难道雄主把他当成了米契尔的替身……
想到这个可能,刚才的欣喜和快乐尽数消失,脸色苍白无比。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雄主轻笑一声,懒洋洋的,带着一丝笑意,说:
“他不是我的雌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