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有石脑油和蒸馏水的裂解炉下方加装好正在燃烧的焦煤。
因为按天幕给的具体步骤,石脑油要加热到九百摄氏度左右才会裂解出乙烯。
但是水银温度计的极限是三百度,科研院也还没有造出能测量这么高温的测温仪器,所以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来积累经验。
相当一段时间的加热等待后,化工组组长指示打开裂解炉阀门的同时,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下这一次的加热时间。
螺栓式的阀门扭开后,一股尖啸到让人隐隐害怕的高压气流猛地冲出阀门进入导管。
气流进而沿导管冲入水缸中,化作一阵阵气泡迅速挤出收集器里的水填充到倒扣的缸中。
待气体即将充满收集器时,组长立即下令关闭阀门,停止裂解炉加热。
待阀门迅速关闭,尖啸声消失,众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这次裂解炉没有因为高压爆炸,收集器也没有因为释放气体太快导致炸开,并因有明火导致裂解气体被引燃发生爆燃,烧掉他们的头发和眉毛。
“电解组准备,最后检查一遍电线绝缘层,不要发电半天才他娘的发现包裹电线的绸缎沾水接了地!”
一切准备就绪后,组员开始旋转摇把发电。
浸泡在盐水中的零线火线上开始冒出点点气泡。
不久后收集器里水被气体排空,发电停止。
等候好一阵让氢气溶于水中后,组长打开一点收集器上方的阀门,闻到有毒氯气那特有的强烈刺鼻的臭味。
咳嗽了一阵关上阀门,示意组员可以接通导管,让两股气体在新的容器里汇合发生反应。
完成连接后,组员们就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玻璃反应容器上。
他们无比期待缸壁上能凝结出哪怕一丁点液体。
但是从太阳当空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他们期望的液体依然没有产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裂解炉的温度我们没有精准地控制在九百度,可烧了那么久,他多少也能产生点乙烯吧?”
“反应容器里不是真空的,有空气混杂,会不会是空气阻碍了乙烯和氯气反应?”
“那你告诉我们,这么大个玻璃缸容器要如何顶得住大气压被抽成真空?或者怎么用水隔绝空气的方法下,让我们在水里收集到液态的二氯乙烷?”
一位脾气大的组员猛地起身怒道:
“要我说不是温度的问题,也不是怎么收集的问题,是我们他娘的根本就没有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原理!
石脑油为什么高温就能裂解出乙烯?电解盐水为什么就能产生氯气?一种易燃的气体,一种有毒的气体为什么他娘的凑到一起就能变成液体?液体又他娘的为什么加热后不蒸发而变成固体!?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我们只是在按照天幕给的步骤在照本宣科!
我们做不到天幕所说的反应条件,也做不出那么复杂的反应设备,所以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用自己的方法炼制,哪里出错了,又为什么会出错我们根本不知道!
没有造出高温测温器,没有足够的化学经验钻研透其中的原理,我们就不可能造出那谁也没见过谁也不知道聚氯乙烯!!”
一声付出无数努力后仍然没有任何突破的愤慨,让全体组员都陷入了沉默和失落。
在天幕的帮助下,他们这些被天下人寄予厚望的科研骄子,这几年顺风顺水成功复刻出了许许多多的科技成果。
但是这一刻的巨大挫败感,才让他们回过头来发现,复刻终究只是复刻,他们是站在后世人的心血上才有今天的骄傲,他们只是涨了天幕的光,而非用自己的努力从无到有发明那些科技。
也是这时候才让他们有更多停下来的时间,去感同身受后世科研工作者那无比煎熬痛苦的内心。
他们现在所谓的骄傲根本不属于自己,今天的挫败是注定的,未来更复杂的科技还会让他们吃到更多的苦头。
“那你告诉我,如果我们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什么又是对的!?”
低头的众人看向开口发问的组长。
“高温测温器没人知道怎么造,你也不知道,那微观到原子层面的化学原理更没人说得清楚!
但正因为不知道也不清楚,所以才要不断去做,不断去试!
我们比后世人运气好多了,他们别说老天爷帮忙了,他们就连天底下有没有这些东西,又能不能造出这些东西都一无所知,可他们就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那辉煌如仙界一般的科技时代!
不知道哪个步骤不对,我们就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去改,改来改去还不对那就推到重来!乃至于我们就从永无止境的化学实验里钻研一生,只要能为我们的后来人积攒下一点点有用的经验也在所不惜!
站起来!围在这里自怨自艾没有任何益处,天黑了该吃饭去吃饭,想休息就休息,明天继续。”
组长卸下身上的防护铠甲,开始一点点收拾实验设备和原料。
其他组员也深吸一口气后加入进来。
这会儿合金组的组长喜气洋洋地过了来。
“哎正好你们都还没走省的我一个个去叫,今天咱们组突破了复进簧的合金材料,陛下给了赏赐让我们好好庆贺,宋院长也在,还有大事跟我们说,一块去喝酒。”
看化工组的人都情绪不对,同是科研同僚不用多问都知道怎么了。
“光看你们这吊样就知道,不过是实验达不到预期嘛,两年,我们合金组的人在稀有金属提纯冶炼再配比上跟复进簧硬磕了两年啊,你们比我们起步还要晚,失败的次数能有我们多嘛?
就算攻克了绝缘层还有多到数不清的科技难题等着咱呢?哪有到头那天哟。
走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都一块去。”
合金组的组长搂着化工组的组长肩膀走着,招呼着众人一块,郁闷的心结也才松了些许。
“祝贺祝贺啊。”
“有了赏赐就不能吝啬了啊,今天的酒怎该也让我们吃够。”
“那等你们庆功的时候可也得记着拉上我们组一起。”
“不说宋大人有公事告知吗?”
“到了再说。”
“我是说这顿酒得算公的,不能算私的呀。”
“你娘了个……待会儿说完公事你看着我们吃酒行不行?憋老仔。”